容昭仪,六皇子邵瑾潭的生母,九嫔之首,听闻年轻时伤了身子无法再孕,是个常年的药罐子,因六皇子善经商,帝时有赏赐却无多少临幸,是后宫的隐形人,只是这样的容昭仪与德妃却往来频繁。
傅辰知道时间刻不容缓,而之前几次三番的拒绝,完全下了德妃的面子,他现在自己送上门来,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了。
可以说就是现在德妃把他赶出去,也无可厚非,谁叫他“不识好歹”,就是为了曾经丢失的面子,德妃这时候也要找回场子。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德妃并非那么毫无度量的人,另外就是那位白月光在德妃心中的地位真的有高到连他的几次不敬都能原谅的地步。
“那不知娘娘何时能拨冗一些时间给奴才?”
“我不知道呢,娘娘的时间咱们做奴婢的又怎么说得准。”
傅辰忽然跪了下来,匍匐在地上,“求墨画姑娘为奴才美言几句,奴才定然记得您的大恩大德。”
“小傅公公这是做什么,你的膝下可是有huáng金的,金贵得很,怎能跪我呢?”墨画露出一脸惊讶的神qíng,她是没想到之前还十分斩钉截铁拒绝的人,这会儿居然求上门来,她就说嘛,这宫里又哪有什么宁死不屈的人,到头来还不是贴过来,“小傅公公,这人呢,拿乔也要看主子的眼色,你看装过头可不就栽了,你说我这话有道理吗?”
“墨画姑娘自是金口玉言。”
“好了,我还有活儿,先进去了。”
“那奴才就在这里等着,何时娘娘有闲暇了,奴才再入内。”
“若你想等,就在外候着吧。”墨画不置可否,也不让傅辰起身,语笑嫣嫣。
傅辰被喊进去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期间一群太监宫女从他身旁经过,像是没看到他一样各自做事,把他当做求见德妃不成撒泼耍赖的。
他的双腿因为长时间跪地而显得僵硬,但他不敢再耽搁,忍着酸麻走进去,离他与赵拙等人的约定已经过去一半的时间。
傅辰走入殿内,现在正好传膳完毕。福熙宫有自己的内膳房,吃的不是御菜,做法用料就与御膳有些不同,是专挑着德妃喜爱的口味上的。一只只晶莹剔透的饭碗摆在膳桌上格外好看,在四周宫灯的映照下美得让人惊叹。德妃不是奢侈的xing子,比起皇家其他后妃,她这里的菜式不算多,这也能看出德妃并不是喜好大排场的人。
“奴才给德妃娘娘,容昭仪请安。”傅辰低眉顺目,十分恭敬。
正在舔毛的汤圆一看到傅辰,居然还认得出来,记得这是那个曾经给他温柔顺毛的人。它跳下德妃膝盖,绕着傅辰走来走去,喵了两声,似乎在问傅辰为什么不找它了。见傅辰不理会它,还有些闹脾xing,叫得厉害了。
德妃一看,芊芊玉手在空中划出浅浅弧度,不咸不淡道:“将这只小畜生带下去。”
很快就有宫女将汤圆小心抱下去,有时候宠物可比奴才金贵得多。德妃像是没看到跪在桌边的小太监,笑着对一旁脸色不佳的容昭仪道:“这小菜是我专门吩咐小厨房做的,格外开口,你尝尝看。”
宫里主子不叫起有许多种说法,有时候是主子要给些教训或是敲打,而位置上的一高一低,让在底下的人承受更多,会忍不住揣摩上意,在揣摩的过程中,自然而然会敬畏对方,心理防线容易被击得支离破碎。
傅辰目光不变,动作不变,他知道如果这时候示弱,在你进我退的过程中他就会败在这个女子的jīng神压迫中,藏在衣袖下的拳头渐渐紧握,他不能被击垮,即使抛弃曾经自以为能保全的东西。
一旁的宫女为容昭仪添了几筷子后,还是容昭仪首先打破了沉默,“这太监没见过,好像不是你宫里的。”
“妹妹可还记得,你今日说我手上的蔻丹做得格外别致,就是出自他的手了,正好今儿要换花样,小太监也是个机灵的,自个儿过来了。”德妃伸出那双保养如玉的手,颜色被涂抹均匀的指甲看上去格外鲜活,与白皙的手指jiāo相呼应,“傅辰,平身吧。”
德妃这么说,容昭仪理解地点头,德妃的院里是不添奴才的,平日那些奴才打破脑袋想挤进来也是无用,现在有这样的机会得到德妃的喜爱,是任何小太监都不想放过的机会吧。
“谢娘娘。”傅辰起身与侍膳的宫女站在一旁。
这期间,容昭仪出现了头晕的症状,中途去了两次恭房,对食物也没什么胃口,德妃见状忧心忡忡,神色不似作伪,以此也看出这两位娘娘私jiāo的确不错,“我看你还是请太医来瞧瞧吧,这么个难受法可不像是平常的小灾小病。”
“无碍,你知道我身子一直这样,吃那么多药也没什么用,何必再麻烦太医,也不知还能吃这样的饭菜多久。”容昭仪苦笑着摇头。
“你这脑子何时能想些好的,别说丧气话。”德妃嗔怪道,“傅辰,过来伺候,伺候不好自己去棣刑处领罚。”
内务府、敬事房都是有惩罚太监的职能的,其中棣刑处是宫中惩罚最为严厉和残酷的地方,同时它也可裁决宫中大小事务。
傅辰应是,稍微活动了下僵硬的腿,就着心中的推测,开始为容昭仪布菜。
伺候后宫主子的时候,眼神一定要准,特别是布菜这短暂的间歇中,主子眼睛往哪个菜色上多几眼,就要马上将菜放进碗里,其中还要分清主子是想吃还是只是看看。每个主子爱吃什么菜,这都是不能说的,内务府也不准派人登记,这是防有心人惦记。
在布菜的过程中,还要暗自记下每个菜动了多少筷子,不能多,老祖宗的规矩,忌贪食,免遭毒杀。
这份差事,必须要让心细、善于观察、心灵手巧又极为有耐心有眼色的来做,所以布菜的宫女太监总是不停在更换,就像今天福熙宫就没有正式布菜的人。
这些猜想都是傅辰私底下揣摩的,没人会告诉他,谁会将自己的经验无私分享给别人呢?
当然,傅辰是有师傅的。但掌事太监手下都有很多小太监,他们往往自己还有不少差事,根本不会将这些利害关系教与小太监,而像慕睿达那样严酷的人,更不会提醒什么。
这也是为什么小太监小宫女是宫里更换最频繁的一批。
所有能走得长远,还能爬上位的人,无一不是jīng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
傅辰那双手在半空中快速而准确地挥舞,那弧度和动作很漂亮,犹如舞蹈,gān净利落又善心悦目。大约是这个小太监做事总是那样有条不紊,从没急躁过,看着就好看。德妃平淡地看了几眼,没说什么,就停下了用膳,一旁早就有宫女准备好用具为她漱口。
令人惊讶的是,胃口不佳的容昭仪居然吃下了傅辰布的所有菜,用完膳连她自己都忍不住惊讶,这居然是她这些日子以来用饭最多的一天。
等饭菜撤了下去,两位娘娘看着垂头安静等待的傅辰。
“傅辰,你如何知道夹那些菜?”
“奴才……”傅辰yù言又止。
但德妃是何许人,很快就明白傅辰的意思,让所有人都下去了。
等所有人退下,傅辰才开口。
“其实只是奴才的猜测,不敢断言。”傅辰抬头望向德妃,眼眸里藏着德妃最为欣赏的顺和温润,“奴才斗胆请娘娘握一下容昭仪的手。”
德妃刚要否决,容昭仪却来了兴趣,她好奇这小太监是凭什么判断她的口味,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最近的口味变化太快,“姐姐,就照他说的试试吧。”
在德妃握完后,傅辰问:“容昭仪是否体温偏高?”
德妃闪过一丝异色,“你怎会知晓?”
“奴才敢问昭仪娘娘,是否近期常常头晕,容易疲劳,并且口味大变,对许多气味格外敏感,甚至出恭的次数也不太稳定……”
容昭仪张了张嘴,满脸惊讶,德妃一看容昭仪的表qíng就知道傅辰都说对了。
“本宫恕你无罪,你直说,可是什么病?”
傅辰微微一笑,“并非病症,奴才反而要恭喜昭仪娘娘。”
“本宫何喜之有?”容昭仪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似哭似笑的狂喜,难以相信。
“昭仪娘娘,奴才觉得您或许可以召太医把脉,兴许有意外之喜。”傅辰不会下定论,下了定论而最后空欢喜一场,那他就有罪责。他这话的含义无论什么结果都不会被怪罪,而对方一定听得懂言下之意。
他不能问月事这样的问题,但常识xing问题还是可以问的,从一开始容昭仪的表qíng神态,再到她的行为,才让傅辰在布菜的时候,尝试选择偏酸的食物,果然向来不爱吃酸物的容昭仪非常有胃口地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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