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为何?”皇帝来了些兴趣,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居然感受到对方绝望的气息,一时也有些怔忡。
女子不语,只是整理了一下头发衣服,然后朝着晋成帝三跪九叩。
皇帝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沉吟了一会,想起钟南山正对着皇陵,而皇陵里葬着他的母妃。
细小的暖流渐渐扩大,像一颗颗水珠汇聚在一起挤满空dòng的心房,暖暖的。
他仰望星空,黑绒布一样的夜空布满闪耀的星辰。
他真想告诉母亲,这世上不是没人能记得她做过的事!有人记得!
正沉浸在对珍懿皇贵妃怀念的晋成帝,完全没想到自己脚下这个女子xing子能如此刚烈,居然真的不打算留自己的命。
女子磕完三个头,像是诀别一般,语气视死如归,“请皇上明鉴,奴婢没有窥探帝踪……吾皇万万岁!”
女子抽出自己头上的簪子,朝着自己的脖子刺去。
!
晋成帝发现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阻止女子的动作。
但这个小女子是下了必死的决心,一丁点转圜余地都没有,他出手时已经有些晚了,簪子刺入脖子,刺破柔嫩的肌肤,鲜血飚了出来。
晋成帝在文武上有一定造诣,就像许多在历史上没有留下丝毫印记只有一个帝号的皇帝一样,他从小也是受着皇子的正规教育长大,武艺虽不能与武将相比,但比普通人还是厉害了许多。
即使他已经出手尽可能快了,却还是没完全阻止,足见女子的决心!
感到那温热的鲜血飙到脸上的温度,他还难以掩饰脸上的错愕。
这个女子,视死如归!
心底本就不多的怀疑,随着女子的行为,完全消失了。
他现在只想救回这个人,这一生哪里还能遇到这样真xingqíng的女子。
女子还不放弃,就是被帝王手阻止,她还想刺得更深,她握得实在太紧了,就是晋成帝也一下子没办法把簪子拿下来。
这是下了多大决心,她在以死明鉴!
“朕让你放下,不许寻死!你再敢刺进去一毫,朕要你,你…”习惯命令的晋成帝首次不知如何对付一个小女子。
他甚至只要用力一点,就可以让她消失,但他明确的知道,她不能死!
晋成帝从小到大看到过太多奴才,哪一个不是嘴里口里说着奴才罪该万死,但实际上谁是真心会觉得自己该死的,那不过是句口头禅,从古至今也没几个人会当真。但这个女子,却当真了,把他的话当做金口玉言,就是晋成帝也有些动容。就好像,他说什么,对这个女子来说都是天,她都能去做,这种被人当做世间唯一重要的存在,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冲击。
听到晋成帝的话,女子才松了手,也顾不得满脸被飙到的血,将那只簪子扔到远处。
女子抬头,露出那张如花娇颜,但晋成帝现在一点欣赏的心qíng都没有。
“奴婢,没有窥探……帝踪。”她边说话,喉咙里就好像有什么滚水在沸腾,那是血水。
“朕信!信!!”帝王几乎是吼出来的,他没想到到现在这个女子还在坚持他方才随便给她按的罪名,有些后悔刚才的逗弄。一把抱起女子,急切地走向门口,“捂着你的脖子,朕马上带你去太医院。”
这时候,晋成帝不由懊恼,怎么把太医院建得那么远。
却不想怀里的女子的阻止他,那血泡咕噜噜地从她喉咙里冒出来,她说话越来越困难,“求皇……放奴婢,出去……会被……误会。”
虽然说的断断续续,但晋成帝听懂了,他一时qíng急也没想后果,现在才意识到如果他抱着个女子,明天后宫将会有多大的风làng,无论他对她有没别的意思,那时候都必须给她个身份,不然就是太后那儿也不好jiāo代。
当然,这位太后并非晋成帝的生母,但晋朝是以孝治天下,该给的面子和尊重晋成帝也都会给太后。
而她到这种时候,还能如此为他着想,更是让晋成帝五味掺杂。
哪个女人不是以得到他的荣宠为己任,若是他大张旗鼓地宠幸,巴不得凑上来。
“求皇上……”女子的哀戚请求,如泣如诉,晋成帝将她轻轻放下。
她的脖子上的窟窿不断有鲜血涌出,她好像没有感觉,反而拿出帕子拼命擦着地上掉的血,就好像这个血掉下来是在玷污这个地方,她是如此尊重珍懿皇贵妃,这份心思让晋成帝不免感动,已经猜测这个女子是进宫来报恩的。
“别擦了,这儿朕会让人来处理,你马上去太医院!”
在帝王的坚持下,女子才稍作妥协。
朝着晋成帝行礼后,才一步步坚定地朝着太医院的方向离去,她明明那么纤细,却有着坚qiáng而充满生命力的灵魂,晋成帝不由地望着女子的背影,良久不语。
梅珏不让晋成帝抱自己去太医院,晋成帝可能当时没想那么多,但事后冷静下来,多少会觉得自己的意愿受到限制,更是会得到来自皇后和太后方面的盘问,无奈之下只能和盘托出明粹宫的事,这对晋成帝来说才是死xué。
[吊着他,绝不能让他轻易得到你,所有男人对唾手而得的东西都不会很珍惜。]这是傅辰的原话,她这是临时发挥。
综合这些原因,她才铤而走险。
梅姑姑有相熟的八品医女,正好她今晚当值,看到全身像是个血人儿一样的梅珏,吓得赶紧给她止血。
包扎好伤口她才离开太医院,看到站在路边面沉如水的傅辰。
傅辰上前,两人走到一旁yīn影处。
傅辰低声斥责:“你可知,刚才差点我就要为你收尸了!”
这不是傅辰一开始的计划,他们之前串好的,是傅辰设定了几种皇帝的反应,而她应该做出相对回应,但没想到她会自作主张。
梅姑姑指了指喉咙,她脖子被包了一层又一层纱布,现在完全说不出话了。
“我看得懂唇语,你直接做口型。”
梅姑姑眨了眨眼,好像在说:你居然还会唇语?
[我知道,但决不能让我们的计划功亏一篑。]梅珏张了张嘴,她眼中迸she的亮光让傅辰语塞,他当然知道她所做的,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姑姑,我不想再为人收尸了,更不想看到你们先于我离开。”傅辰目含悲伤,他知道很多种能让皇帝对梅珏更深刻的办法,但他都没说。
[富贵险中求,只有打消皇上的疑心我才能走得更远,就是死了也值。]梅珏感觉到傅辰流露出的气息,以为他是想到了前不久离世的陈作仁,眼底也有些湿润。
“以后,做事要三思而后行,你没有那么多命来消耗。”傅辰很快恢复原来的模样,好像刚才的伤感只是错觉,他并不习惯将自己的qíng绪轻易露出,这也算职业病之一,面对患者时只有心平气和才能更好的问诊,收敛好qíng绪,“今日只是第一步,他回去后应该派人调查你,你的身份和做派很符合你资料上描述的,所以你什么都不用做。正是你这十年来从来没出现在皇帝面前,才会让他觉得你是真心的。马上就是秀女献舞,届时你应该会带领秀女去尚晖殿为番邦使臣献舞,若是皇上记得你,定然会有下一步动作,若是不记得了,也无需紧张,就进行第二种方案。你无需点头,明白了,就眨一下眼,还需要我再解释的,就眨两下。”
梅珏眨了一下,有张了张嘴,[届时你会在吗?]
“自然,我是德妃娘娘的随从。”
知道傅辰也在场,梅珏有些放心,[我今天表现得怎么样?]
傅辰看着她,半晌竖起了拇指,“比我想象的更好。”
这个女子,若不是之前只想出宫,那么宫里早就有她一席之位了吧。
梅姑姑眉眼一弯,像个小女孩子似得笑的很开心。
她还是那个傅辰印象里,爱护宫女,竭尽所能想要出宫的梅姑姑。
傅辰无声地看着她,心道:傻姑娘,。
[小央,好些了吗?]
“有富贵在,她没有恶化。”
[我想去看看她……]
“好,明日下差后,过来吧。”
当皇帝回到养心殿后的寝宫,安忠海还在待职,皇帝没回宫,他当然不敢睡下,此时看到浑身是血的皇帝,吓得魂飞魄散,扯着嗓子:“皇上,您怎么了,快来人——”
“闭嘴,不是朕的血。让所有宫女太监都退下,今日不需要他们伺候,你给朕安安静静的端水过来。”晋成帝低喝道。
“奴才遵命!”安忠海心中忐忑,以最快的速度为皇帝做梳洗的准备。
知道每年的今天,晋成帝心qíng都不好,他这时候恨不得现在是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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