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意过来没什么吩咐,只为了送个食盒?还这么小心谨慎的过来。
要说墨画过来送食盒德妃不可能不知道,德妃没有什么目的,他是不信的。
这上面人做事qíng的深意,他是真的琢磨不透。
但他一个小太监,没后台没人脉没权利,德妃这后宫的女主人之一,能需要他什么。
既然躲不掉,傅辰也不自寻烦恼,总归日子要过下去。
刚要抬腿,嘶。
傅辰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会儿他膝盖还疼着。
晋朝有规矩,三品以下的宫女太监是没资格让太医看病的,倒是可以自己去药库取些药材自己熬,可大多宫女太监大字都不识一个,去哪儿知道自己什么病配什么药。
生病,从古至今都是富人的权利。
提着食盒,傅辰刚进监栏院,就感到气氛有点不对。
他拉住个小太监问qíng况,被告知李祥英让今天晚上下了差的人都待在屋子里别四处走动,到了酉时在庭院里头集合。监栏院的庭院很大,糙木扶疏,也是每个月头掌事太监教导训示小太监的地方,平日除非有人犯了事,才会下这样的命令。
傅辰将食盒拿回去想与其他太监分着吃掉,他现在饿得有些受不了,加上晒了几个时辰,整个人jīng神气更是有些低迷,也幸好他平日都有偷偷锻炼,身子骨还算可以。
打起jīng神进屋子里,就看到几乎所有小太监都聚在一头,表qíng郑重地说着什么。
看到傅辰进来,王富贵才走了过来。
“辰子,出事了。”
“怎么了。”傅辰把食盒拿出来,放在簟席上打开,“膳食房要来的,是贵主子们留下的。”
有晋太宗打下的江山加上前朝的积累,宫里头在吃食上并不缺,或者说就算缺在明面上也会不会表现出来。晋成帝是个好大排场的,骄奢yín逸,而各种妃嫔也是同样,每日都有不少食物是làng费的,这些菜肴有的会赏下给些门面的太监,没赏赐的话就会送回给膳食房,若是在里头有熟人,就能偶然得到点食物。
所以傅辰这么说,并没有人怀疑这糕点的来历。
小太监们本来凝重的气氛稍稍活泼了些。
一个叫吉可的小太监哇哇大叫,“哇,小桃苏,辰子哥你棒呆了!”
马上眼疾手快抢了一块塞进嘴里,也不管什么味道,塞了再说。
对他们来说能尝到贵主子们的东西,一辈子也没几次。
“慢点吃,还有呢……”傅辰拍着下吉可的背。
吉可是去年才进宫的,还是傅辰带着去净身的,与傅辰很是亲近。
“辰子哥也吃!”吉可也拿了一块喂傅辰。
傅辰吃进嘴里,尝着有点太甜腻,不是他喜欢的味,但残留在胃里的却是一种名为温暖的力量。
看着这个才六岁孩子,就想到他进宫前家人面临分别的场面,母亲肚子里的孩子也应该出生了吧,也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
“你的头是怎么回事,磕成这个模样!快过来。”
王富贵一看傅辰额头上的伤就把他拉到一旁,翻身去柜子里找伤药。沉默给傅辰上药,却没问原因,任何一个贵主子或是级别比他们高的,随便找个由头都可以教训一顿。
一股淡淡的糙药味从额头传来,傅辰看着装着药膏的瓷瓶,笑道:“哪来的?”
“还不是小央给的,你也知道梅姑姑人好。”说到小央,王富贵一脸甜蜜的笑了。
对于那个誓死追随自己,连宫里都愿意陪自己来的女子王富贵是由衷的感激和愧疚。
傅辰小声凑了过去,“听说你们要私下结为菜户?”
如果说对食是互相找xing伴侣,那么菜户就代表着一种比较正式的缔结婚约。菜户,前朝《宫廷野志》有记载,大致意思就是定下彼此婚约,发下誓言,终生结伴不得偷qíng,是宫内比较正式的形式,与普通的平民夫妻一样。
王富贵这高大个儿忽然就红透了脸,支支吾吾的嗯了声。
“恭喜你们!”傅辰也很替这对波折不断的有qíng人感到高兴,就是现代也少有这样生死相依的,何况王富贵还是断了根的。
看到美好的qíng感总是能让旁观的人都会有幸福的感觉。
“刚才你要说的是什么事?”
吉可又跑过来贴心地给傅辰喂了一块桃苏,桃苏香脆可口,虽然甜了点,但却是很抗饿,傅辰总算觉得自己的胃不用受罪了。
王富贵就把事qíng说了遍,今天午后,内务府人手不够就把陈作仁等人给调了过去,今天早朝后晋成帝就派人把南洋进贡的荔枝分给各宫娘娘,除了怀孕的皇后,就属近日最受宠的祺贵嫔分到最多,大约是报的时辰误传了,等陈作仁他们送过去的时候,镇荔枝的冰有些化了,荔枝的口味也不够新鲜,祺贵嫔才来宫里一个月,家世显赫,到了宫里也在段时间内备受皇帝宠爱,xing格不免跋扈,一怒之下就要把这批玩忽职守的小太监通通斩首。也幸好总管公公安忠海在场阻止了,说今日皇后娘娘有了孕,是宫里的大喜事,万不可杀生。
宫里人称其为海老爷,海公公,六位总管太监中不是最受皇帝器重,却是对下面人最和气的。祺贵嫔倒也给安忠海面子,虽是免了死罪,但打板子是不可能少的。
“你看怎么办,五十板子下去,仁子哪还有命!?”王富贵等人也是急得额头冒汗。
傅辰抚上胸口处的衣服,似在摸索什么。
就在这时候,外边响起了集合的声响。
第7章
傅辰等人到的时候,庭院里已经站了不少人,大家都规规矩矩的,屏气凝神地低着头。
被这气氛影响,他们这群人也站到了队伍里,傅辰透过人群安静观察。
李祥英站在最前头,其他掌事太监还没到,傅辰也没见到他们的掌事慕睿达,不是还在当差就是默认了李祥英为今天主刑。
通过长廊,走来几个专职施刑的士兵,搬着刑具,人群避让开,才显得杂乱。
傅辰撕开胸口内襟里的夹层,掏出了他存下的银子,不着痕迹的朝着李祥英靠近。
王富贵就站在一旁,看到傅辰的动作,却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他可是知道,这些积蓄都是傅辰这三年来存下来留给老家父母的。
晋朝无品级的太监俸禄等同正四品太监,每月月银一两,米一斗,制钱三百文。三年来傅辰除了孝敬、生病、到处打点去掉的银子外,还存下了一些,而这些却在今天都要花掉了。
李祥英对这个昨儿晚上给自己开门的小太监印象不算坏,“怎的,你也想试试竹笋炒ròu的滋味?”
“李爷您可别吓小的,小的从小胆子就小。”傅辰迅速做出适合的表qíng,作为一个曾经的心理医生,他比大部分人都更清楚什么时候应该做出什么表qíng才能让对面的人更快接受自己,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
看傅辰一脸惨白的模样,眼中都是恐惧,让李祥英脸色稍霁,“说吧,找杂家什么事。”
“李爷能否手下留qíng,这是小的孝敬您的。”几乎在看到李祥英监刑的时候,傅辰就猜测陈作仁今日的事儿就是这位李公公设计的,兵不刃血的一招,不但在祺贵嫔那儿挂了号,又让其他小太监认为都是得令送荔枝的陈作仁害了他们所有人,得了板子后矛头自然全对准陈作仁了,现在当着所有太监的面监刑更是告诉在场的人,这监栏院是谁说了算,一举三得。
李祥英看傅辰那么上道,笑着收了这笔孝敬。
太监大多爱钱,本就无根,又无牵无挂,只有银子才能给他们足够保障,无论是心灵上的还是生活上的。
本来昨日去的几个小太监里,他就没打算放过陈作仁、傅辰这两个带头的。可后来想想,这小傅太监平日就是个机灵的,人也看着舒服会说话,最重要的是从没对他出言不逊,态度中还很是恭敬,这种识时务又不笨的小太监,他是有心思提一把收做己用的,也就没提让傅辰去祺贵嫔那儿。
“那板子……”
“回你的地方站着,这是你该问的吗?”李祥英斜了傅辰一眼,“知道杂家为何要放过你吗?”
傅辰心一惊,“请李爷示下。”
“我就喜欢你这不自作聪明的模样,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全赖公公教导的好。”
“滚下去,好好学学怎么说好听的。”
“你疯了,辛辛苦苦攒了那么久给你父母!”王富贵等傅辰回队伍里,小声骂道。
“银子可以再攒,命只有一条。”傅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令傅辰心寒的一幕还是发生了,行刑的士兵一般是看监刑太监的脚型来判断行刑的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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