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本来还猜着来人身份,也没指望着能亲近,却没料到对方这么的亲和,还愿意与他们说话。于是一来一去就说上了,由此,村民们也打听清楚了来人身份,竟是县城最大书院里的先生。
有人就问了:“周先生,什么事儿值得您亲自跑一趟啊?林贵是学生,有话也该是他去听训才对嘛。”
其他村民立刻附和,先生夫子在他们眼里都是德高望重的人物,别说使唤学生,哪怕打骂都是应该的。
周鸣正等着这话呢,闻言便是一叹,摇了摇头:“书院一直教导学生们谦恭仁德,何曾想过书院里竟会出这样的学生,实在让人震惊愤怒又失望。我这次是代表书院前来,须得和林贵面对面的说。”
村民们先是一愣,接着回过味儿来,炸了锅了。
不管是幸灾乐祸、不可置信,还是担忧关切,个个都想追问究竟出了什么事,竟能劳动的书院的先生亲自跑到家里来处置?再听先生口气,事情很严重啊。
此时已到了林贵家门口。
林贵心情烦闷,借口看书躲在屋内没出来。林老嬷做着饭呢,听见动静出来一看,竟来了那么多人。林老嬷心里犯了嘀咕,自家又出什么事了?怎么他都不知道呢。
有村里关心林正的村民忙将周鸣的身份说了,催着发愣的林老嬷道:“还傻愣着gān什么,赶紧去喊林贵呀!”
林老嬷回过神,连忙边跑边大喊:“阿贵!阿贵快出来,你们书院的先生来了。”
林贵乍听见喊声以为听错了,待放下书出来,一眼就看见自家院子里站着个面熟的人。等认出来人,林贵满眼惊讶,立刻迎了上来,执礼拜道:“学生林席文拜见周先生。不知先生到来,学生有失远迎,望先生见谅。”
周鸣打量眼前的人,若不知其底细,乍一看确实像个谦恭学子。
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放着好好儿的书不读,尽摆弄些小聪敏妄图走捷径。
此时林贵心里七上八下,不住的猜测周先生前来的目的,隐隐有丝不详。
周鸣虽不足四十岁,可却是才华横溢满腹经纶,曾在国子监任教,后来不知何故到了鹿鸣书院,据说是和院长私jiāo颇厚。初时有不少人慕名拜访,可大多被其一顿嘲讽批判灰溜溜的离开,这才使人想起他往日的传言。都说周鸣是笑面虎,看似温和亲切,实则最是清高傲气,等闲瞧不上任何人,也极厌恶读书人行谄媚龌龊等事,一旦撞在他手里,可不管什么人,准落不下好来。
“我哪里是你先生,不须如此,我周某人可教不出你这样有本事的学生。”周鸣温和的笑容里吐出的却是讽刺。
林贵面色一变,猜测成真,不禁心里慌了:“学生……”
周鸣摆摆手,不愿听他辩解,直接说道:“身为读书人却没该有的品格,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还不如在家种地,起码也是脚踏实地用双手挣口饭吃。鉴于你德行严重缺失,有损书院声誉,因此往后你不必再去鹿鸣书院读书了,另择他处吧。”
“先生,学生到底做错了什么?”林贵脸色惨白,犹不死心的追问。
周鸣瞥他一眼,讽笑道:“自己做的事要我来说?人在做天在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好自为之吧!”
之所以周鸣不详说,乃是因为牵涉到宋家,未免有损宋家声誉乃至宋小公子的名声,对外只透出其嫌贫爱慕抛弃糟糠等事,且称是有人匿名举报才查证的结果。再者,这样含糊其辞,让人在猜测的同时越发觉得事情定然非常严重。说穿了,周鸣最看不上的便是抛弃糟糠,林贵刚好犯了他的忌讳,兼之与宋家有私jiāo,便讨了这件差事亲自来走一趟,也是想亲眼看看骗了小宋菡的人究竟什么样儿。
不得不说,这林贵却是有几分可取之处,可惜心不正。
林贵尽管勉力坚持,一双颤抖的手仍是泄了心绪。他知道,一定是他娶过亲又和离的事被宋家知道了,也只有宋家才有能力直接将他从书院中赶出来。一旦鹿鸣书院不要他,那县城里的其他书院同样也不会收他,谁会和宋家作对?
读了这么多年书,眼看着就要摆脱农家门户,怎料一朝巨变,眼前竟是绝路了。
不读书做什么,去种地吗?
惨然一笑,林贵脚步蹒跚的回到房里,一声不吭的便倒在chuáng上,昏过去了。
周鸣此时却是心情大好,也不管村民们还在震惊之中,施施然的拨开人群,打算登车返城。在放下车帘子时突然看见一个人,惊诧中忙又把帘子掀起来,可却再也找不到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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