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珠早已自居为帮主夫人,当着纪人戚旧宠的面,却连一个船厂主管都摆不平,正在盛怒之中,鄢琪这一撩拔,更如火上浇油,当下便喝令手下qiáng行拿来淡银色的油漆,重新刷涂船身,章叔yù上前阻挡,被席珠一鞭抽开,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鄢琪也不再多言,含着淡淡的冷笑袖手静观着。突然之间,他脸色一变,眼中浮现出一丝惊慌之色,快速后退了好几步,躲到一堆木料的yīn影之中。章叔也停止了徒劳地阻止,站稳脚步,向某一个方向躬下身去。喧闹声象是被刀切一般的嘎然而止,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自禁地低头后退。混在人群中观望的李安楚与卫小典也警觉地跟着退到不显眼处。
有一个人站在十米开外的空地上。其实他身旁还有纪人蛟和另外十几个不同打扮的人,但与他在一起,其他所有人的存在感都变得象空气那样稀薄,成了一幅画的背景。
那人有副比例完美的高挑身材和一张雕刻般俊美的脸,但这些不是他如磁石般吸引他人视线的原因。他真正让人从内心深处感到震动的是那周身夜一般深沉的黑暗气质,和那邪魅冰冷的眼睛中闪动着的嗜血气息。每一个看到他的人都丝毫感受不到他身上有任何与人类有关的味道,而只有黑cháo般涌动着的仿佛要毁灭一切的邪恶yù望与力量。
李安楚觉得身旁的卫小典已绷紧了柔韧的身躯,他立即伸出手去,将掌心贴在他脊背上轻轻上下滑动。感到爱人的安抚举动,卫小典不着痕迹地将身体依了过去,两人紧紧靠在一起汲取对方的体温,刚才那种手心发凉的紧张感逐渐消失了。
席珠看样子也有些胆寒,但心中有所依持的她仍勉qiáng带着笑向纪人戚迎去,娇声道:“夫君,您怎么来了?船还没上好漆呢,等新船下水后,妾身再在船上设宴答谢夫君。”
纪人戚面无表qíng地看着新船船身上一小片刚刷上去的淡银色,用平平的音调问:“谁让用淡银色的?”
席珠一怔,心中已暗觉不妙,忙道:“虽然这船是您赐给妾身和妾身腹中的孩子的,但妾身还是想用夫君最喜欢的颜色,无非是想讨您的欢心罢了。如果妾身做错了,立即改正就是,请您不要……”
纪人戚将寒冰般的视线转向她,问道:“是你让用淡银色的?”
席珠后退一步,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道:“妾身……妾身只是想……”
纪人戚的唇角突然浮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席珠立即惊慌失措地跪了下来,哀求道:“夫…夫君……妾身不知哪里做错……请看在妾身怀着你的骨ròu面上……不要……你不能……”声音渐渐凄厉起来。
纪人戚伸出两个指头捏住席珠的下巴,声音又轻又柔地道:“不能?为什么不能?因为这块ròu吗?”他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席珠已恐惧得僵硬的腹部,指尖缓缓地划过来划过去,突然之间绷直,如利刃般直cha进去,在席珠凄绝的惨叫声中整个没入她的腹中,略作搜索后,赫然扯出一大团血ròu模糊的内脏,口中还对着四肢正濒死抽搐着的席珠继续道:“傻女人,没有什么是纪人戚不能杀的……”
围观者已有人忍不住呕吐起来。李安楚咬紧牙关牢牢抱住卫小典急剧颤抖的身体,这一瞬间两人都深深明白了那个人为什么会被称为魔鬼,也明白了自己将要与之战斗的是怎样一个非人类的存在,并同时都下定了要与此人做完全了断的决心。
纪人戚的身上并没有溅到一滴血,他扯下席珠身上一幅衣衫小心地拭净了手上的血污,面上一直带着淡淡地笑。被象破布一样丢弃在地上的席珠尚未完全断气,手脚仍抽动着,眼球bào出,口中发出不成语调的嘶嘶声。尽管刁蛮骄纵,但席珠毕竟是个活色生香的美女,纪人戚与她也算有一段时日的鱼水欢爱,更何况她腹中怀着的确是纪人戚的亲骨ròu,只为了一个看起来莫名其妙的原因,竟能下如此毒手,可见在纪人戚眼中根本没有可以被珍视的生命存在。
现场仍是一片寂静,纪人戚将擦拭血污的布条随手丢回席珠尸体上,仍是用毫无感qíng波动的声音道:“琪琪,你躲着gān什么,过来。”
鄢琪努力控制着不抖得太厉害地走到纪人戚身边。纪人戚伸手将他揽进怀中,笑道:“你怕什么,你比这个傻女人懂事多了,应该不会惹我生气,所以我不会杀你的。那艘船给你了,改漆成蓝色吧,你穿蓝色最好看。”
第九章
由于栗原的人脉关系,安楚与小典得以单独住一个房间,既能免除很多麻烦,也方便进行商讨与计划。初见纪人戚的那天晚上,卫小典什么也没吃就回了房,李安楚紧跟在他身后,房门刚一关上,他就伸出手臂将小典拉了过来,无言地拥进自己的怀中。
卫小典将头深深埋在李安楚的胸口,开始还一动不动,后来身体慢慢开始颤抖起来,抖到圈在李安楚腰上的双手几乎握不住。这个孩子所面对的是以前想也未曾想过的最直接与肮脏的血腥冲击,只是这种难以控制的恐惧的qíng绪却不是为了自己。
微微抬起头,将前额抵在爱人的下巴上,卫小典嗓音微颤地说:“你本来应该在京城的,你本来应该是诗酒风流、有红颜知已陪伴左右的……你是亲王世子,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在这个地方,遭遇这种事qíng的……都是因为我,你才会来到这里,才会面对这样一个人……”
李安楚仍然没有说话,他的手臂环绕过小典的肩头,暖暖的手指温柔地抚摸着靠在胸前的滑嫩脸颊。
“我知道这样说也没什么用,因为我不能离开,而我不走你也不会走……可是……可是……我还是想说……不要你在这里,真的不想你在这个地方……只要想到你可能会受到伤害……可能会出什么事……我心里就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李安楚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一下接一下,同时又轻轻摇晃着他的身体,直到他渐渐恢复了平静,才松开双臂,两只手象包住一样捧起他的脸,柔声道:“小典,我也一样会害怕……尤其是当我想到,如果我没有来,可能现在你就会独自一人在这个岛上面对他时,心里常会害怕得要停跳了一样……,但是回头一看见你,心立刻就会定下来,觉得为了守护你,自己什么都可以做到。小典,那个人只是一个没有爱的可怜人,他无qíng、无心、冷酷、残忍,所以他一定不会象我们这样坚qiáng。爱不是弱点,而是武器,想想教养我们长大的那两个人你就知道了,因为相爱,他们都能做到本以为根本做不到的事qíng……”
提到了那两个人,小典的表qíng也变得柔和起来。
李安楚又露出了chūn风般的温暖微笑:“小典,振作起来,我们还要面临很多更残酷的事qíng。从现在开始,要学学师爹的无所畏惧……”
“还要象师父那样没神经……”小典想起可爱的师父,终于展开一丝笑意。
“没错,”李安楚忍住笑道,“等我们除掉纪人戚回去时,你一定要当面告诉他这一点。”
“不行啊,”小典扁扁嘴,“他会哭的——”
“没事,他那是装哭,想骗师爹来帮他教训你而已,师爹偷偷告诉过我,师父只有在肚子饿和玩具被抢走时才会真哭。”
“好象有点想他们了,”小典露出怀念的表qíng,“所以要快点解决这里的事qíng,然后去见见他们,这世上最有趣的事莫过于逗师父装哭了。”
李安楚见小典神qíng渐渐开朗,放下心来,道:“时间不早了,先上chuáng吧。”
就算是染了褐色的染料,卫小典的脸还是明显地涨红了,嗔道:“这是什么地方,你居然想上……上……”
李安楚怔了一怔,旋即恍然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见他低着头双颊泛红,模样说不出的可爱,心中一dàng,不禁凑过去印上了几个碎碎的吻,调笑道:“我是说上chuáng继续谈谈收集到的qíng报,有什么不妥吗?”
卫小典的脸顿时象能煎蛋似的,就差没有冒烟,赌气把李安楚一推,脱掉外衣,跳上chuáng扯过被子朝头上一蒙,朝chuáng里蜷成一团就不动了。
李安楚扳住他肩头低声哄了一阵了,卫小典理也不理,无奈只得放弃地在他身边躺下,自言自语道:“唉,那就睡吧。”
卫小典还是不动。
“小典,你觉不得今晚风特别凉?”
默然半晌,被子团轻轻蠕动了一下。
“奇怪,昨晚怎么不觉得海岛的晚上特别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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