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楚在卫小典离去的第三天到达闽州。谢玄继虽然十分奇怪出了名水火不容的青萍结绿居然会接踵而至,但毕竟是身经百战,不爱管闲事的老将,没有多问,只是将李安楚要的东西给了他。
卫小典麾下这三千士兵全是首次归他指挥,但一个年轻、帅气、勇敢又慡朗的将官怎么都是不讨厌的,所以没有几天,这支队伍的上上下下就已经相处的很好了。而且最近一阵海上也很平静,自他来到崖州尚没有发生过海匪上岸扰民的事件,日子本应过得不错,可不知为什么,卫小典一直觉得心中空dàngdàng的。这几年虽然避不见面,但彼此的消息都是挡也挡不住的传来,偶尔想得紧了,偷偷到他别院外小树林中藏着,总能远远见他一面,从不曾象现在这样,从离开京城到现在两个多月,没有听到关于他的片言只语,也不知那日留在他身上的伤好了没有,实在让人忍不住想发脾气。
这日巡营完毕,卫小典正准备骑马出营散散心,在门口遇到他的副将郑毅,见他jīng神抖擞,不禁奇怪地问:“你昨儿个不是发寒吗?这么快就好了?”
郑毅每次跟这个漂亮的主将说话脸都是红的,今天也不例外,面红耳赤地道:“城里德安堂里新来了个姓李的大夫,人虽然年轻,医术却真不赖,昨夜吃了他开的一帖药,今天就好了。”
年轻、医术不错、姓李的大夫这世间一抓可能就是一把,但卫小典却压根想不到有其他的可能,跳上马便向德安堂奔去。
德安堂的张掌柜因给军营里送过几回药材,认得卫小典,立即迎了出来道:“卫将军怎么来了,贵体欠安么?”
卫小典跳下马,压住狂跳的心脏道:“我找你们李大夫。”
张掌柜一面向里屋叫“李大夫——”,一面请卫小典进铺子里用茶。只见里屋的门帘一挑,一个穿着黑衫,身形高瘦的年轻人走了出来,问道:“什么事啊,张掌柜?”
张掌柜用手一指,道:“这位卫小将军找你。”
年轻人转过身来,用询问的眼光看向这个站在屋中的少年将军。
卫小典暗暗地咬住了下唇,一种难以言喻的失望之感涌上心头,绞得心尖都隐隐作痛。真是傻啊,他居然傻到以为那个人,那个金尊玉贵的皇室公子,会为了找他,来到这样一个充满危险与未知数的地方。不是曾经被拒绝,曾经被伤害吗?为什么还是那么天真,天真地以为在那个人的心中,自己至少还是有分量的……
躲避开张掌柜关切的询问,轻轻道了声“抱歉”,卫小典勉qiáng维持着平静的表qíng慢慢走出德安堂药店。现在才发现,外面的太阳好大,晒得人头发昏。卫小典闭上眼睛靠在店门外的木柱上,努力想止住胸口疼痛的感觉,却越来越止不住流水一样漫延开来的酸楚。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臂轻轻地绕上了他的肩头,额上有清凉的丝帕柔柔擦拭,一个温柔的让人禁不住落泪地声音低低地问:“小典,你哪里不舒服吗?”
那个人温暖安定的吐息掠过面颊,熟悉地让人不敢睁开眼睛。感觉到手臂慢慢收紧,感觉到身体被裹进了契合的怀抱,听到他因担心而微颤地嗓音:“小典,你别吓我,你到底哪里觉得不舒服?”
突然觉得安心,突然觉得想哭、想任xing、想无理取闹、想向他发脾气、想向他撒娇,用力推开那人的怀抱,跺着脚冲他喊:“你来gān什么?你不要管我不行吗?”转身就跑了开去,听着他追在后面的脚步声,心里有甜甜柔柔的感觉润开。
李安楚不远不近地跟在卫小典后面,一直到了城外,才加快脚步赶上前去将他拉进怀中。少年的身体有着柔中带硬的质感,已全然不同于当年那个软软的溢着甜香的孩童的身躯,但迷醉的感觉却变得更浓,每次抱在手中,就再也舍不得放手。
卫小典不太认真地挣扎了几下,怒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早就忘了你,又来招惹我做什么?”
李安楚深深地看着他,道:“我来,是因为你需要我啊。”
卫小典小脸涨得通红,用力推着他的胸膛道:“谁需要你啊,我现在不是当初被你嫌的那个年纪小、不懂事、只会缠着你、给你惹麻烦的卫小典了,我是和你齐名的青萍、青萍公子,我不会再需要你了。”
李安楚微微苦笑道:“小典,我从来都没有嫌过你啊。那时你那么小,刚刚失去母亲,被师父带到山上,一直和我在一起,不认识任何同龄的女孩子。这样的你说出来的喜欢,我怎么敢接受?我不愿意因为一时软弱,屈从于自己的感qíng而影响到你今后的一生啊。”
卫小典死命地摇头,揪着李安楚胸口的衣领,忍着眼泪道:“我才不相信你!你一贯地会讲花言巧语,你装着对我好,哄得我那么喜欢你,然后再狠心把我甩掉。更……更可恶的是,你还带一个女人回来,那……那个女人……”他猛地抬头狠狠瞪着李安楚,“那个女人还没有我十分之一漂亮!实在太侮rǔ人了!”
李安楚见他横眉竖目,眼里却闪着莹莹泪花,实在可爱透顶,忍不住凑在粉颊上亲了一口,道:“何止十分之一,没有我的小典千分之一漂亮啊——”
卫小典气得结结巴巴道:“谁……谁是你……你的啊……谁……谁准你亲我的?我以前亲你一下,你都不肯,把我推的远远的,现在为什么又要来亲我?”
“因为以前你实在太小啊,把你推开我其实比你更难受。当时我就做了决定,等你满了十九岁,如果还是觉得喜欢我,那么谁都不可能再把我从你身边拉开,就算你以后后悔也不行。”
卫小典现在真的生了气,他用力地扯开李安楚环抱着他的手臂,退到三步以外的距离,用愤怒地语气道:“你凭什么总是自己在做决定,一切以自己的想法为准?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呢?我卫小典不是你什么时侯想要就可以要的!我现在长大了没错,但我不原谅你抛下我这么多年,我不再喜欢你,不想再见到你了!”
说罢,他一转身疾奔而去。只是在回身的霎那间,两颗晶莹透明的泪滴滚落至足下青糙的叶尖上,盈润得象清晨初凝的露珠。
李安楚追了两步,停了下来,面上带着忧伤但坚定的神qíng,口中自言自语道:“傻孩子,不原谅……也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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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小典一路奔回营帐,早忘了自己是骑马出去的。见李安楚没有追来,心中更是又气又痛,扯开被子蒙住头,躺在chuáng上生闷气,晚饭也不肯吃。副将郑毅担心地来询问了几次,均被赶了出去,最后只好在帐外高声道:“将军,你稍等一会,末将请军医来给您诊治一下。”卫小典懒得理他,一声也不回。过了一会儿,听得两个人的脚步进帐,郑毅恭声道:“将军,军医来了,您起来看一看吧。”
卫小典在被中道:“张大叔,你出去罢,郑毅乱讲,我没有病的。”
军医道:“有没有病,要医生说了算。”
卫小典立时翻身跳了起来,瞪着军医的脸,怔了半晌才吼道:“你怎么来的?”又左右张望了一回,继续道:“张大叔呢?张大叔才是我的军医啊。”
李安楚笑了一笑,示意郑毅离去,然后在卫小典chuáng边坐下,道:“张军医在医帐呢。卫将军,你不会以为三千人的军营,只有一个军医吧?”
“那也不该是你!”卫小典大叫,“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李安楚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在卫小典眼前晃了一晃,道:“看,谢将军亲自签发的任命令。你楚哥哥想去什么地方还用混吗?”
乘着卫小典还有些发呆,李安楚已越坐越近,不着痕迹地将人揽进了怀里。即然已经决定不再放手,已经决定抛却所有的顾忌与思虑,李安楚身为结绿公子的策谋与行动力的确远非只知好qiáng斗胜的青萍公子可比。也因为同样经历过彷徨、迷茫和痛苦的阶段,所以他更加怜惜这个冰雪般纯真的孩子,希望能用自己主动的抚慰,减少几分他心中的委屈。
回过神来的卫小典,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几乎已坐在了他的怀里,头被舒服地安置在他的肩窝中,一双温暖地大手正轻轻柔柔地在头顶摩挲着。尽管这样子的确很舒服,十分舒服,舒服极了,可是,可是,可是如果就这样便被人哄住摆平,青萍公子的面子要往哪里摆?
所以,虽然力道稍嫌不足,动作不够果断,卫小典还是成功地在两人之间拉开了些微的距离,并努力吊起眼角作瞪人状,可惜准备工作刚刚作好,尚未及开吵,帐外便传来又急又重的脚步声,郑毅上气不接下气地闯进帐来禀道:“将……将军,发…发现海匪船只,可能要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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