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比鲍螺还要柔滑。徐绍庭经过数月历练,已非昔日被任卿舔到指尖就能吓得倒在糙席上的毛头小子,此时还能镇定地拿起另一枚鲍螺放入口中,借着吃东西作掩护,将那枚指尖放到自己唇间,留恋地品味着那一闪即逝的感觉。
比鲍螺还要甜美柔滑,只可惜不能像鲍螺一样含在口中细细品尝。他一口口吃着比刚才更美味的点心,目光顺着盒子垂落下去,凝在任卿指尖,这一天都有些神思不属。他师兄还以为可怜的师弟是受了自己那通教训的打击而沮丧,温柔地哄了他一整天,也不知被吃了多少比现捡的鲍螺还新鲜的嫩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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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大夫和陈大夫早早就在保和堂等着他们,四人见面之后,就接着乘车去看单子上其他病人。这一天出入的都是武人聚居的坊市和客栈,遇到的病人并不像普通人那样容易接触,有的人分明需要医治,可看到任卿与徐绍庭从药铺车上下来后,就又摆出一副傲视权贵的模样,不肯受他们的恩惠。
不过任卿已经没了昨天那样急迫的心思,因为经过余方炻一事之后,他的圣母值整整涨了七点——大约不收贼赃在圣母系统计算中是比救人更高的美德,所以给的点数也更高些。眼看着圣母值跳到六十点以后,任卿就不敢再像之前那样亲手赠药给伤者,唯恐再像上回一样不小心升个级,脑残光环又要不能开了。
也直到这时候,他进入长安之后就一直提着的心才沉回了该有的位置,回太学之后便独自一人拜访了崔远。
“弟子受皇命,将要随贵人去西域秘境探险,今日来见老师,是想向老师学一种能挡住所有敌人攻击、抓住各种兵刃和暗器的拳掌。”
崔远本来还想先考察一下他拳经背熟了没有,可是刚要开口,一个极重要的念头便自他心底浮现,让他本来略显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略带讨好的笑意,和气地托起了这位心爱弟子,眼睛亮亮地问道:“教你一套擒拿手法不过是小事,我有一事倒想向你请教。”
“老师有问,弟子必定知无不言,哪里谈得上请教?”任卿诚恳地答道。
崔远脸皮绷了又松,松了又绷,挣扎良久才老着脸皮问了一句:“不知令师弟今年多大年纪,家中可给他安排了婚事没有?”
“这……”任卿这些日子一直考虑着给徐绍庭找个妻族,在自己力所不能及的时候代为照顾师弟。可当真有人上来毛遂自荐了,他头一反应却不是惊喜,而是有种旁人要觊觎抢夺他师弟的不快。
他把这种感觉归咎于崔远只是山yīn崔氏旁枝,家中女儿不是配得起他师弟的真正世家贵女,定了定神答道:“师弟尚年幼,家中又有郑大宗师作主,家慈也只是在替他相看淑女,我这个做师兄的更是做不得主。”
崔远丝毫没感觉出他的不悦,关注点全在徐绍庭尚未成亲这个事实上,拍着任卿的肩头笑道:“真是太好了,我也觉着他应该还没有婚约。有你这句话,我就可以放心cao持了。啊,这事倒不太急,你要学擒拿掌法是吧?我这儿有一套小五经的‘齐物掌’,练成之后可达物我相齐,jiāo融内外的境界,掌随心、心随意、意随道生,如水银泄地,无孔不入,你觉着如何?”
掌法不错,可我不会为了一套掌法就把亲师弟卖了的。他打定主意写信回去提醒家里,不要随随便便给徐绍庭定个家世不显的女子,这边就只能对崔远暗道一声抱歉,拱手谢道:“徐师弟的婚事自有长辈主持,并非我可以置喙的。掌法的事我也不敢多求,但凭老师安排就是。”
第36章
“师兄最近要练武,救济长安百姓的重任就落到你身上了,你跟着两位大夫出门,一定要多做少说,不可轻易和人结怨。”任卿连连拍着徐绍庭的肩膀,一脸严肃悲壮地送他出了太学院,把济世救民的担子都砸在了幼稚无知的师弟肩头。
实在是庄帝的圣旨下得太快,还有月余就要进入小秘境,他必须在那之前练好掌法,遇上什么危机才有本钱自保。可惜圣母点不能多存,存过百就要自动升上一级,不然他现在就出去多存个千八百点,遇到妖shòu也好贼人也罢,一句“你无qíng你无耻你无理取闹”上去,谁敢不跪下痛哭忏悔?
可惜这种好事只能在他想象中存在。任卿长叹一声,乖乖地乘鹤上了传习峰,跟着崔远学习齐物掌。
这套掌法的招式并不算多,指掌间的变化也简单,但每一掌都是千锤百炼而来,jīng简到了古拙的地步。掌力若含而不发,随时可以有无穷变化;但若将招式使到老,内中一往无前的凌厉气势也足以夺敌人之志,让人不敢撄其锋芒,也挡不下这一击之势。
当然,掌法再好,还要看本人的修为如何。一个十二经尚未完全打通的初阶武士,就算学了天下最经妙的掌法,面对高一境界的武师也只有逃跑一途可走,若是敌人再高一等到了宗师境界……话说得快点还是能留下遗言的。
崔远qíng真意挚地劝他:“你的身份亦自不贱,到了秘境之中千万记得和贵人的护卫好生结jiāo,也不要离着贵人太远。遇到解决不了的妖shòu和机关,至少还能指望一下别人来相救。”
任卿考虑了一下自己的功体、剑道和新学的掌法造诣,不得不承认这话听着丧气,却实在是老成之言,于是诚心诚意地谢过了他的教导。崔远自从看上了他家师弟,对这位未来亲家晚辈的qíng谊日深,除了亲自教掌法之外,更亲自找来了一位三年前才入太学,比任卿修为略高一线的博士弟子姬叔衍做陪练。
巧得很,这人也是这代弟子当中唯一一个和他这个cha班生有jiāoqíng的。倒不是因为他入学时间也不长,和那些动辙一呆二三十年的同窗没有共同语言,而是他们两人的学舍就在同一条山路旁,姬叔衍每天早上都要登山锻炼体魄,见面多了自然脸熟。
他的态度比爬山偶遇时热络了许多,谦虚地笑了笑:“任师弟是郑大宗师的高足,天资远胜于我,这次比试倒该是我请师弟多指教才是。”
任卿连忙还礼,答谢他拨冗前来给自己当陪练。大家都是武人了,没有那么多礼仪规范,寒暄几句之后,就是拳掌相见。
姬叔衍入太学前也是鲁地出名的天才,自幼练的就是家中流传下来的罡气炼体法。其身体早练得坚硬如玉,体内真气已经化罡,动手时可以变成一片薄薄的铠甲覆在体表,在发力时罡气又可外放,起到攻其不备的作用,乃是一种以防守为重,攻防兼有的特殊功法。他也知道任卿还不算正式学生,年纪又小了自己近三分之一,动手时收敛了外放的罡气,只放了三分力道给他喂招。
但真正动手之后,姬叔衍的脸色就越来越凝重,拳法一变再变,运用的力道也不自觉地一再增qiáng。他本是来喂招的,初试手时还刻意放缓了速度,一拳一掌地递到任卿面前,给他时间应对变招,好接住自己的攻击,但越是打下去,就越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道,下意识地动用了真力。
那种放出的力量都被人完全化解,犹如打在丝绵上的感觉极为痛苦。拳上的力道放出之后不能收回,所有招式都被迫使老、变招不灵活,连带体内真气也出现了运转失衡、经脉中时而雍塞时而空dàngdàng没有真气可用。他学拳二十年,无论和多么qiáng大的对手比试时,也不曾遇到过这样的问题,下意识就把任卿看作了qiáng敌,一身罡气渐渐发挥出来,露出了真气化罡、以罡御拳的真本事。
姬叔衍的拳如急风骤雨,任卿便是这急风骤雨下的一竿青竹,任由再qiáng的风chuī到身上,也只弯而不折,再起身时便弹起更qiáng的抗力,如鞭子一般反抽回去。他的掌法或许还没到能收漫天拳影的地步,可是在郑卫门下呆了十年,剑道与基本身法却不弱于任何人,此时以指代剑,也能从天幕般的拳影中划开一道生机。
何况……要把整座武学院的师弟收拾得服服贴贴,看到浮伽木就会手疼,你以为真是件容易的事吗?
姬叔衍拳上的罡气浓烈如火,胸中也烧起一片战意之火,哪还记着自己被崔远叫来是为了给师弟喂招?战意燃到极点之际,他猛地长啸一声,右手拳头上凝出一团人头大小的罡气,随着他一拳挥出,竟脱手而出,如流星般砸向任卿。
罡气脱手之后,他才想起对面的不是需要拼尽全力对抗的前辈师兄,而是还不算入门的师弟,顿时变了脸色,手足无措地叫道:“老师!”
那一拳是他全身jīng神意达到巅峰的产物,他来不及阻止,也无力阻止,只能寄望于崔远了。然而转瞬之间,更令他心悸的变故就在他眼前发生了——那枚罡气冲到任卿面前时,他只是抬了抬右手,轻柔地按在了罡气团上,简简单单地往外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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