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靖泽是在说他跟继母那边并没有半点不愉快。
李见坤虽然不想关靖泽忘记了生母,却也不想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听到关靖泽这么说他就放下心来。
李见坤转而问起关靖泽对未来的规划。
关靖泽沉吟片刻,对李见坤说了实话:“淮昌这边很多方面都已经趋于成熟,能够真正得到锻炼的机会并不多,我分析了一下,毕业以后大概会往舅舅你们奉泰那边,或者最北端的怀庆省那边走——估计是怀庆那边可能xing比较大,因为我们常校长是那边的人,他能给我个推荐。”
李见坤听后指着他直骂:“你啊你,别人都削尖脑袋往好地方挤,你怎么就净选这些难啃的骨头。”
关靖泽正色说:“我选这条路就没想过它会好走。”
李见坤说:“现在就有件不太好办的事,我们刚刚去的那个村子除了有疫qíng外,还有私自开山采石的现象——还是村长纵容自己的儿子做这种事。现在很多外国企业低价从我们这边购买原料、矿山等等,也有很多良莠不齐的国内企业自己在gān自己的事,对于落后地区的人来说他们不会意识到土地资源和森林资源的重要xing,他们只会认为大山是他们的,他们炸了还是挖了,都是他们自个儿的事。”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可一座山形成要多少年?一座矿形成到多少年?一片森林形成要多少年?他们在用最低廉的价格把国家最宝贵的财产贱卖!技术不如人可以学,知识不如人可以学,可如果这些我们赖以生存的根本都被毁得gāngān净净,能挽回吗?”
关靖泽沉吟着说:“舅舅说得是。”
李见坤说:“我说话不好听,不能给人增加政绩,还会得罪人,所以很多人大概都听说过我这个人——听说到的无非是脾气差、xing格差之类的。这些话我跟好些人说起过,有些人听进去了,有些人没有——舅舅觉得靖泽你是不会让我失望的。”
关靖泽说:“这事我要仔细想想。”他顿了顿,不动声色地补充,“等会儿我要去办点事,今晚我能过来这边跟舅舅你们借个chuáng位吗?”
李见坤当然不会反对。
他跟郑驰乐正好分在一个单间,虽然空间不大,可三个人挤挤还是能躺得下的。
约定好后李见坤和关靖泽就各自忙活去了。
郑驰乐那边也已经说服了蔡老先生,让他把路线再铺开一点。有明晃晃的例子摆在眼前,蔡老先生也忧心不已,他觉得郑驰乐好李见坤在村子那边的处理做得很好,叫郑驰乐把简单的章程列出来以后就连夜找齐所有人来修改应变方案。
幸好他们负责的这个县并不是很大,人手勉qiáng还是够的。
等临时会议散了以后,每个人都疲倦地回到自己房间休息。
郑驰乐和李见坤被蔡老先生又留下来说了一会儿话,蔡老先生是个很认真的人,意识到自己对郑驰乐和李见坤的安排不够妥当后亲自跟他们致歉。
蔡老先生比李见坤都要大十来岁,这样的道歉郑驰乐和李见坤哪里敢受,双方僵持了一小会儿,最后觉得这根本毫无意义,于是都笑了出来。
蔡老先生说:“不管怎么样,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郑驰乐和李见坤齐声应和,然后就回房。
走了一天李见坤确实有些疲惫,盖上被子就入睡了。
李见坤跟郑驰乐说过关靖泽要过来,郑驰乐给关靖泽留了个门才钻进被窝。
等到明月爬上窗棂,悄悄洒进屋里时,关靖泽借着别人的指示来到了他们房间里。
为了给他腾个位置,郑驰乐和李见坤把两张单人chuáng拼在一块了,郑驰乐就睡在中间那个微凹的地方。
关靖泽也不知郑驰乐睡了没,脱了外套就钻进他旁边的空位里。
他试探着找到郑驰乐的手,在上面写字。
写的内容很ròu麻:我想你。
郑驰乐没有反应。
可能让他顺顺利利地抓着手上,由始至终地摊开手掌让他写小字儿,能是睡着了吗?
关靖泽恶意地继续写字。
你呢?你呢?你呢?……
郑驰乐终于忍无可忍地反掐住他的手!
这正中关靖泽下怀,他也握紧了郑驰乐,好像怎么都不想松开似的。
郑驰乐拿他没办法,只能陪他转移到窗边说话。
关靖泽跟郑驰乐说起李见坤的话,郑驰乐也有所触动:“这些现象一直存在,可就是因为太常见了,我们反倒没想过去改变。”
关靖泽点点头:“我会好好考虑这个问题。”
郑驰乐说:“一步一步来,这事急不了。”
关靖泽也赞同他的话,转而又问起郑驰乐白天的qíng况,听到疫qíng那么严重,关靖泽有些担心:“你自己也要小心。”
郑驰乐说:“我又不是喜欢逞英雄的人,我心里有数。”
提到这一茬,关靖泽又转述佳佳对他的想念和郑彤对他的担心。
郑驰乐听完后也知道自己来得及,疏忽了这件事,于是从行李里翻出纸笔说:“电话的话,我明天要是能挤出空就给那边打一个。现在我先给佳佳写封信,你回淮昌帮我转寄,这里要慢好几天。”
关靖泽点头,坐在一边静静地看郑驰乐写信。
等郑驰乐把叠好的信纸jiāo给关靖泽时,关靖泽说:“还差点东西。”
郑驰乐不解:“差什么?”
关靖泽颇有深意地盯着他:“邮资。”他的尾巴很快露出来了,“我不介意你亲我一口来抵钱。”
郑驰乐:“……”
李见坤就在后边睡着,关靖泽和郑驰乐自然不好玩得太过火,两个人聊了一会儿以后就钻进被窝里睡觉。
关靖泽抓着郑驰乐的手不肯放,郑驰乐最后也由他去了,慢慢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等他们的气息都平静下来之后,原本应该已经熟睡的李见坤在黑暗中睁开了眼。
他好像听到了了不得的事。
第二天一大早关靖泽就离开了。
郑驰乐被蔡老先生找了去,似乎要“委以重任”。
李见坤原本也被找了,不过他却推脱了,自个儿留在县里。
他又来到公共电话前拨通关振远的电话。
关振远接到他的来电后有些意外。
他正要问李见坤跟关靖泽见面的qíng况呢,李见坤却劈头盖脸地诘问:“靖泽和他那个‘小舅舅’是怎么回事!”
关振远知道那两小子肯定是又闹过火了,上回张妈回来后就让他抽空给儿子开个“生理健康教育”课,没想到在李见坤面前他们也不知节制!
关振远心里暗骂了几句,面上却不动声色:“大舅哥你发现了什么?”
李见坤把昨晚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他这人向来容易睡着也容易醒,昨晚关靖泽一到他就醒了,不过想着大家都累了就没有开口说话。
他听力好得很,关靖泽把郑驰乐叫起chuáng的小动作他自然没见着,后面他们的对话倒是听得清清楚楚。
起初还没什么,顶多是觉得这两个小子jiāo流起来太熟稔了,听起来简直是不分你我啊!可听到后面就渐渐有些不对味了,等关靖泽那句“你亲我一口”一出,他总算明白怪异感在哪里了。
这两个小子的关系不寻常!
李见坤第一时间就找上关振远要答案。
关振远听完后安静下来,关靖泽和郑驰乐的对话倒是不出格,要是不算最后那句玩笑话,那还真是比大人们的jiāo谈还要认真。
关振远理了理思路,对李见坤说:“他们之间的关系,我早就知道了。”
李见坤原本还想着关振远怎么也该跟自己是统一战线的,没想到关振远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李见坤骂道:“他们小,你也小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他们以后的路比谁都难走!”
关振远注意到他用的词是“他们”,沉默片刻后说道:“你见过乐乐,也见过他们在一起时的模样,那就应该知道有些事qíng其实不是我们能阻止的。他们的思想不是不成熟,也并不是不知道自己需要面临什么样的艰难处境。”
李见坤微微一顿。
关振远说:“退一步来说,我们反对又能怎么样?qiáng硬地分开他们吗?他们根本不介意地理上的分隔,在我知道之前他们就已经分开过几年,到前年他们才聚头——即使是这样,他们依然没有受到影响。说白了,我们的反对只有一个用处,那就是让他们心里难受——但是他们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李见坤沉默下来。
有时候长辈们之所以能棒打鸳鸯,是因为儿女还没有独立,在感qíng和金钱上都还需要依仗家里。如果他们已经成长成一个独立的个体,无需再从家里索取什么,那他们的选择就不会再受到家庭的限制——充其量只是在感qíng上影响他们的决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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