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思祥神色沉沉。
叶曦明跟田思祥jiāoqíng不错,见他这模样以为他还在想“常悔”的事,主动给田思祥出主意:“我们既然被授权去做这件事,理论上是拥有查看他们背景的权限的,要是你真想知道的话我们下飞机后可以去调阅他的档案。”
田思祥知道叶曦明误会了,可他不想解释,顺水推舟地说:“也好。”
军用飞机比民航飞得快,两人在飞机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中途又休息了两个多小时,睁开眼时终于瞧见了奉泰省会军用机场。
两个人都不是第一次来,叶曦明相当自来熟地跟奉泰负责接待自己的人聊了起来 ,很快就说起自己想要调阅资料的意图。对方熟知叶曦明的背景,没多为难,直接把叶曦明跟田思祥带进档案室。
田思祥很快就看到了“常悔”的资料,等他看完之后眼皮突然就突突直跳,因为这份背景资料给他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他模模糊糊地抓住了一丝灵光,可等他再认真去想的时候却又想不清楚。
叶曦明见他若有所思,拍拍他的肩膀说:“看完我们就出发吧,你对这人这么感兴趣我们就先去他那边好了。”
田思祥虽然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却下意识地点点头,跟叶曦明一起出发。
似乎是为了印证田思祥心里那点儿不明不白的预感,杨铨在一觉醒来时就瞧见了倚在窗边玩枪的刘启宇。
杨铨笑着坐了起来,说道:“你来了。”
刘启宇yīn沉着脸,定定地看着杨铨。
杨铨笑容不改:“看来你想明白了。”
刘启宇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杨铨没回答,他站起来取出书架上的一本书,一张一张地抽出里面夹着的照片,拿出打火机将它们慢慢烧光。
整个过程杨铨都被刘启宇拿枪指着,他看起来却没有半点担心。翻倒在烧完之后问道:“举着枪不累吗?”
刘启宇重复了一遍:“你到底是什么人?”
杨铨说:“这个真说不准,我只能告诉你我现在大概在国家机密保护名单上面,这也是这么多人买我账的原因。”
刘启宇不是糊涂人,从奉泰军改开始后他就感觉处处掣肘,他以为是huáng毅在捣鬼,可他报复完huáng毅之后事态恶化得更快,jiāo易线全面切断只是小事,各个隐秘的藏匿点被一一捣毁才是真正的麻烦!
眼看huáng震军已经逐渐掌控了全局,老越那边的老巢也快被抄空,刘启宇意识到这背后必然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cao控一切!
他想来想去,只能想出一个人选:杨铨!
刘启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出杨铨的落脚点,看着早已改头换面却不改那从容神态的“常悔”,刘启宇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想!
他那么努力地经营着一切,好不容易稳定局面、取代杨铨的位置,才发现杨铨根本对这个位置不屑一顾!没什么比这个更讽刺的了,刘启宇心里烧着一把火——而且越烧越旺!
他手指绷得紧紧的,大有随时扣下扳机的架势!
相比之下,杨铨还是很从容。
他抽出另一本书,取出最后一章照片慢慢烧毁。
在照片上的人被火苗吞噬之前,刘启宇清楚地辨认出对方的模样:那是田思祥。
刘启宇心里的火烧得更盛。
像杨铨这样的人,居然也对某个人有着那么深的执念——像杨铨这样的人,看起来居然也像是在坚守着什么——也像是在为什么深埋心底的目标而筹划多年——
而自己却只是杨铨摆在棋局里的一颗棋子,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完完全全按照杨铨的设计一步步往下走。
简直就像个愚蠢之极的蠢蛋!
刘启宇说:“你不怕死?”
杨铨转过身,目光淡然地望着刘启宇。他说道:“你知道我今年多少岁了吗?我今年五十了,如果按照一百年来算,我已经活了半辈子。在我这半辈子的前面一小半,我过得浑浑噩噩,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着。直到我遇到一个人,他的出现像是阳光一样穿透了我世界里的黑暗。你要知道,见到过光的人,很难继续忍受周围的黑暗……”
刘启宇手背的青筋bào现。
杨铨说:“不过我想你大概没办法明白的了。”
刘启宇一字一字地重复刚才的话:“你不怕死!”
杨铨坦然地迎上刘启宇的目光:“我不怕死。”他说道,“我这半辈子的后面一大半,都在为一个我很尊重的人完成他没完成的事。不过我这个人比他狠,我觉得有些人根本没法挽救,何必给他们机会?该弄进监狱就弄进监狱,该弄死就弄死,搞得gāngān净净才是正理。”
刘启宇说:“你的意思是我是其中一个?”
杨铨说:“你也快要功成身退了,给你个明白也是应该的。没错,你是其中一个。你很有天赋,”他的语气充满赞许,“有你在,奉泰这边的行动加快了很多。”
刘启宇用力扣下了扳机。
杨铨没有闪避,他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直接任由那颗子弹打进了他脑袋里。
刘启宇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杨铨。
杨铨往后倒去,正好就坐在身后的椅子上。要不是鲜血缓缓从额头往下淌,他看起来就像平静地坐在椅子上一样。
刘启宇的手在颤抖。
他不敢相信杨铨居然死在他手里,而且是这么轻易!
他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走近杨铨去探他的鼻息,却发现杨铨真的没了呼吸。刘启宇意识到自己不能多留,转身就掏出杨铨的别墅,他跑得很快,但觉得自己像跑在梦里一样,没一步走得踏实。
直到回到自己的老巢,刘启宇才镇定下来。他说服自己杨铨早就远离了他们,是死是活根本没有太大的影响。
可他的心怎么都没法安稳。
刘启宇下意识地将手伸进口袋,想要掏出口袋里那张照片来看一看。也许他并不是多喜欢照片里的人,但这么多年这个动作早已成为了他的习惯,但凡要紧关头,他都要看上一眼才踏实。
眼看这人在仕途上越走越远,他第一次觉得自己选错了路。凭他的能力,要是跟郑驰乐一样好好地伪装,想要一直走下去根本不成问题。可惜他当初走错了第一步,后面更是步步都错,现在他跟郑驰乐的距离岂止云泥!
想到杨铨死前那淡淡的讽笑,刘启宇的心脏瞬间缩紧。
谁说他不明白呢,只是一直都不肯相信,不肯相信会有那样的人、不肯相信可以走那样的路、不肯相信一切都可以改变……
但杨铨又讽刺得该死地对,因为即使那是一缕光,那也不是照在他世界里的光……
他甚至从来没好好跟郑驰乐说过话……
刘启宇正要拿起照片细看,却猛然发现屋里有不对劲的地方:“谁!”他紧盯着足以藏人的窗帘,“出来!”
对方似乎没打算继续藏匿,依言从窗帘后走出,只不过手里已经拿起了枪。
刘启宇冷笑:“huáng毅!你还敢出来?”
huáng毅淡笑着说:“本来我只是出完任务后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你的人以为我们还挺好的,直接就放我进来了。”
刘启宇说:“几个月没被人cao,想我了吗?”他冷冷地盯着huáng毅,同样掏出了枪,“可惜你这样的家伙,现在跪着求我我都没兴致了——你觉得是你的枪快还是我枪快?”
huáng毅迅速一翻身,同时扣下扳机。
刘启宇闪避的动作也不比他慢。
两人在封闭的屋子里角逐起来。
huáng韬和方成倩接到前方传来的消息时心头一跳。
huáng毅接下去这次的任务时huáng韬就觉得不太对劲,听到那边的汇报之后心惊胆颤:huáng毅亲自带人去了刘启宇老巢。
他这个哥哥向来骄傲,上次被刘启宇那样报复,肯定咽不下那口气!
huáng毅肯定是想亲自报仇!
huáng韬站起来说:“倩倩,我要去那边一趟。”
方成倩也站了起来,定定地看着huáng韬。
huáng韬说:“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我哥哥。”
方成倩说:“万事小心!”
huáng韬说:“我心里有数。”
这时候天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秋雨是最让人心烦的,特别是奉泰这边的秋雨,滴滴答答地打在满地落叶上,听得人躁乱不已。
huáng韬踩着雨水赶往刘启宇跟huáng毅所在的地点。
来得及吗?
来得及吗?
真正赶不及的人是田思祥。
他在看见杨铨的住处时一下子就明白过来,那个所谓的“常悔”就是杨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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