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驸马爷_春溪笛晓【完结+番外】(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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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则安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这有什么稀奇的,以前不少词儿写得好的人连名字都没留下来,比如‘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么好的诗,作者却是无名氏。”

  杜清说:“你可真能说。”

  杜醒问:“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名字的?”

  谢则安说:“我在京城时与野翁先生见过几面,他和我说西北这边多奇人,两位先生就被野翁先生提到过。野翁先生说杜醒先生您爱说‘我醒着更糊涂’,杜清先生您爱说‘我越喝越清醒’,所以我才能喊出两位先生的名字。”

  杜清眼一闭,很不满意:“惺惺作态,还不给喝酒。”

  杜醒倒是笑得和善:“野翁先生身体可好?”

  谢则安说:“野翁先生身体还健壮得很,我从他那学了一套拳,没事就经常耍耍,盼着和野翁先生一样活得长长久久健健康康。”

  杜醒说:“我们想睡觉了,你忙去吧。”

  谢则安未在多言,gān脆地离开。

  杜清坐在chuáng上,耷拉着眼皮不说话。杜醒说:“别光顾着自己想,说说呗,你觉得这小子怎么样?”

  杜清说:“我不是说了吗?惺惺作态。”

  杜醒说:“是挺惺惺作态的,但也挺磊落。”

  杜清说:“故意在我们面前提起野翁先生,心机深得很。”

  杜醒有些拿不准了:“那你是不喜欢?”

  杜清说:“我有说不喜欢吗?”他睁眼,“这样的人才活得长久,你难道想给死人做事?你爱你去,我可不爱。”

  杜醒当然也不爱,当初他们会离开长孙凛,就是因为发现长孙凛的xing格会害死人——要么害死他自己,要么害死底下的人。他们虽然自认是有本事的人,但也非常相信“江山易改本xing难移”这句话,所以他们走了。长孙凛的死证明了他们的猜测,也让他们在“择主”方面更为谨慎:首先,人要够聪明;其次,要够信任他们。

  这两个条件听着简单,能达到他们要求的却少之又少。

  听完杜清的话,杜醒还是不太确定:“可他能比得过那一位吗?”

  杜清说:“那一位虽然姿态摆得更好,但终归不是走正道的。”

  杜醒说:“你越说我越糊涂,又说那小子心机深,又说那小子走正道?”

  杜清说:“你心机不深?”

  杜醒说:“不深早死啦。”

  杜清说:“你不走正道?”

  杜醒明白了,心机智谋这东西,和走不走正道没关系。手段用得好了,能在正路上走得更远。就像金玉楼这名儿一样,俗气人眼里亲切,风雅人眼里也亲切,这才是做人做事应该达到的境界。

  杜醒说:“那我们就留下了?”

  杜清不置可否:“至少喝完好酒再走。”

  杜醒击掌一笑:“对,喝酒喝酒!”说完往chuáng上一倒,呼呼大睡起来。

  杜清盘腿坐着,闭目休息。

  正午时分,谢则安亲自来请他们去吃饭。晏宁公主跟过来了,县衙这里仆从虽少,却都是得用的人,最简单的家常菜也做得色香味俱全。戴石把酒拿了上来,给杜清、杜醒倒满一大碗。

  杜清被酒吸引了,杜醒却盯着戴石的手看了一会儿,问:“这是握笔的手,为什么gān奴仆的活?”

  戴石不卑不亢地站直了,回道:“奴仆的手,难道不能握笔?何况在官人身边,我不觉得自己是个奴仆,我觉得我是个堂堂正正的人。”

  杜清冷嘲:“堂堂正正的人怎么会俯身弯腰?”

  戴石说:“俯身弯腰做分内的事,为什么不行?若是连分内事都不愿做,谈什么堂堂正正。”

  杜醒一拍掌,哈哈直笑:“好辩才!好辩才!当浮一大白!”

  好酒当前,杜清也没再多言,一口灌进一大碗。等酒入喉中,他的动作却慢了下来,仿佛连呼吸都想稍稍放缓,好让那种舒畅美好的感觉多停留一会儿。至少这件事上谢则安没说谎,这边确实是有好酒的,即使他们常年沉浸酒乡,依然不得不夸一声好!

  杜醒也呆住了,朝戴石招手:“再来一碗!”

  戴石却啪地把坛口一盖,把酒香封在酒坛里头。谢则安微微一笑:“酒不能多喝……”

  杜清和杜醒酒虫被勾了起来,什么风度都丢了,齐齐瞪着谢则安。

  谢则安说:“两位先生若不嫌弃,不妨在这边多住几日,我这儿好久多得很。”

  杜清和杜醒见谢则安在自己的瞪视下不动如山,没辙了,只能没jīng打采地吃菜。喝过了好酒,他们都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喝的都是地沟水,没滋没味。抬头看着戴石手中那坛酒,两人心中不免恨恨不已恨自己把弱点露得太早,被人拿捏住了!

  谢则安老神在在地夹菜吃饭,等吃到有了八分饱意,他才抬眼瞧了瞧食不知味的“二杜”一眼,示意戴石倒满三碗酒,举碗邀请:“我敬两位先生!”

  杜清两人原以为今天喝不着了,看到眼前满满的一碗酒后心qíng又气又喜,心qíng复杂地瞧了谢则安一眼,细细品起酒来。

  杜清、杜醒这日以后就在田岭县安顿下来,这边走走那边瞧瞧,也不与谢则安说什么,仿佛只是为了等每顿饭上的那碗酒才勉为其难留下的。

  谢则安一向不指望自己身上有王霸之气,能让别人一见面就全心信任,只要照常做事就好。他又忙了几日,县衙突然迎来另一个来客,居然是他外祖父梁捡。

  梁捡一直与谢晖夫妇守在西疆,后来燕冲的计划要人在西夏那边里应外合,梁捡就挑了大梁。听说谢则安和晏宁公主过来,梁捡将手上的事qíngjiāo给了这几年培养出来的“接班人”,回来找他们。

  两人许久不见,还没叙旧,梁捡先拔了剑。谢则安头皮发麻,赶紧抽出佩剑应对起来,梁捡的剑是见过血的,出剑又快又狠,谢则安只能靠巧劲闪避,撑了好一会儿,梁捡直接挑掉了他的剑,说道:“你这家伙就是疲懒,没人盯着就不肯下功夫。”

  谢则安伸脚把剑往谢大郎那边踢了过去:“大郎,上!”

  谢大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现身,稳稳接住了谢则安踢起的剑,看了眼梁捡。见梁捡没说话,谢大郎跃入空地中,与梁捡较量起来。谢大郎口不能言,眼耳却比常人要敏锐得多,他的剑法得了梁捡和谢晖两人的真传,又将他们的长处巧妙融合,竟和梁捡打得不相上下。

  梁捡到底已老了,时间一长,气息难免有些不稳。谢大郎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边打边退,最后跃出许远,收了剑。

  梁捡说:“你小子还让着我了是吧?”

  谢大郎一顿,摇摇头。

  梁捡没和他计较,后辈有出息,他比谁都高兴。只可惜谢大郎不能说话,要不然谢家又能出一位名将了。虽说这世道名将不值钱,但对于四面藏险的大庆来说,多一个就多一分保障。

  梁捡说:“宁儿也在这?”

  谢则安点点头,引梁捡入内。

  梁捡见了晏宁公主,单刀直入地问:“宁儿你一向最敬爱你九皇叔,怎么不住在凉州城里?”

  晏宁公主一僵,苦笑道:“皇叔已经变了,是我一厢qíng愿地认为他还是当年的皇叔。身在皇家,我早该发觉才是的。”

  梁捡沉默下来,皇家无父子,何况他们连父子都不是?幸亏还有一个恭王,要不然晏宁兄妹毫无依恃,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他说道:“皇室之中,你们六皇叔是可信的。我与三郎祖父看着他长大,对他的心xing也算了解,你和陛下若真的有什么事儿,大可和你们六皇叔商量商量。”

  晏宁公主想到赵英临去前经常召见恭王和端王。

  这两个人看起来是两个极端,恭王是诸王之中最有野心的,端王却是诸王之中最无yù无求的。如今看来,摆足了野心的人反倒坦dàng磊落,无yù无求的人却藏掖着颇多心思。

  人心果然是世间最难把握的东西。

  晏宁公主低叹一声。

  梁捡说:“别担心,这次回来后我不走了,我来看看你九皇叔到底打着什么算盘。”

  小小的县衙渐渐热闹起来。这并不需要谢则安多cao心,他组织棉农收完棉,又派人教授妇女怎么加工。

  忙碌到九月底,许多人家中都备上了棉衣和棉被。

  谢则安在外巡视时还收到了棉农送来的棉花蜜,这东西香甜可口,又有营养。他尝了尝,觉得很不错,立刻叫人去那棉农家瞧瞧,看能不能取取经,积攒点养蜂经验。

  这年头的食物来源还是太单调了些,有钱人倒无妨,想吃什么都容易,普通人还是连盐、糖、油这些基础的东西都吃不起,更别说jī鸭鱼ròu了。谢则安有挺多想法,但贪多嚼不烂,只能先把最要紧的温饱问题解决完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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