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谦和有礼地朝镜头前打了个招呼,开口道:“占用大家一点时间,是想给妄图渗透到联邦内部的索德间谍一份礼物,本来我并不打算那么早将它展示给你们,但是既然你们那么想知道,那我就让你们一次看个清楚。”
画面变成巨大的群岛全景,那一个个海岛居然被改建成许多大型的制造基地。而它们正在制造的东西是容裴非常熟悉、却已经被当前时代所禁止的航天工具:载人航天飞船。
容裴也曾经疑惑在“中古时期”就已经存在的航天技术到了“未来”反而消失不见,后来查阅资料才知道这边磁场特殊,在陆地上空有一个宽阔的丰磁区,拥有巨大的磁能——同样的,也会对进入其中的所有东西产生巨大的gān扰,甚至让它们爆裂、粉碎。
也有不会被毁坏的材料,但磁she的穿透力极qiáng,躲在航天工具里的所有活物都会受到辐she影响、失去正常活动能力。
可以说这个星球就像是被丰磁区包裹着的囚牢,任何东西都出不去——就连看似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磁能也只是它施予的一点怜悯,经常间歇xing失常。
并不是没有人尝试着重圆航天梦想,但是过去的尝试史记载着一笔又一笔的惨烈失败,更严重的是有些极端的尝试导致丰磁区出现过“磁bào”现象,直接损毁了大片区域的磁动设施、导致大批研究人员及无关公民的死亡。
在这种惨剧出现了五次之后,国际上通过了《航天禁令》,禁止进行这方面的研究。
现在秦时章搞出这种规模的制造基地,难怪连特立独行、极其反叛的贾嘉稼都一乍一惊。
秦时章显然并不认为自己在做一件很了不得的事,他的语气非常平和,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非常平常的事:“联邦在三年前已经尝试过载人飞行,事实证明它并没有给这个星球带来太大的影响。我们的先驱者给我们带回来的宝贵数据表面,在我们这个星系之内、邻近我们这个星球的地方就有两个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那里资源丰富、环境良好,不会因为磁场异动而被迫全面停业,更不会被迫隔绝于大宇宙环境之外、蜗居在这窄小的一隅过着毫无激qíng的生活。我的愿望是带领联邦人民离开这个病弱的星球——我将为这个愿望努力终生。凡是愿意支持联邦的,都是联邦的盟友;凡是妄图阻止联邦的,都是联邦的敌人。”
背景后传来此起彼伏的“远东!远东!联邦!联邦!”呼喊声,其狂热程度足以昭显秦时章在远东联邦的号召力及影响力。
容裴皱起眉。
人的jīng力是有限的,他对自己的定位始终都是走政客这条路,所以很多方面他并没有深入去了解。
以他的目光来看,秦时章的做法虽然狂热,但却并不愚蠢。
如果秦时章成功了,那秦时章将会成为后人赞誉的先驱者,而他们则是时代前进的绊脚石,实打实的胆小鬼——堪称懦弱腐朽的代表。
容裴想到秦时章从索德帝国窃取的脑区细化研究,心里隐隐有着不安。
他觉得这两件事之间有着不小的关联。
事实上容裴的直觉并没有出错,在秦时章的宣言引起轩然大波的时候,已经回到索德帝国的李斯特很快就对这件事做出回应。
索德帝国的外jiāo总发言人面色沉凝地发布了一系列资料,他没有任何多余的说辞,只对公众说了这样一句话:“这是我们的战士用鲜血换来的真相!”
资料从五年前开始,索德帝国潜伏在远东联邦境内的间谍意外发现了一些异常qíng况:远东联邦似乎盗取了索德帝国的脑区细化研究成果。
间谍将qíng况汇报到国内之后,国内很快发出了继续跟进的指示。
在跟进过程中,不少人因为身份bào露而被远东联邦抓获,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两年半前,有人成功潜伏到远东的军事基地内,撞见了骇人的真相:远东联邦正在重现黑色计划。
各国对战时发生的事qíng难得一致地封锁起来,因而知道黑色计划的人并不多。所以资料中用现存的战争史料将黑色计划复述了一遍:黑色计划是海勒·黑格豪斯时期最灭绝人xing的一件事,它通过毫无人xing的脑改造将帝国大半的特种部队变成了只听松海勒·黑格豪斯指挥的战争机器,追随那个战争狂人的脚步布下漫天黑云,将整个世界变得满目疮痍,至今海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而间谍从远东联邦发回来的照片上,那一个个从基地医疗中心鱼贯而出,面容冷酷、双目充满异常光亮、仿佛已经失去了任何人类感qíng的士兵,俨然就是远东联邦实施大规模脑改造的证据。
最后,刚刚出访完东华帝国的李斯特站出来说:“我已经将脑区细化研究共享给东华帝国,我希望能合两国之力进行进一步研究,尽力削弱远东联邦这种做法带来的影响。”顿了顿,他补充,“我们以前为了恢复正常生活而接受脑损伤新疗法治疗的同胞们,与远东联邦的改造人有着本质的区别,希望所有人都不要因为这一点而对他们产生歧视。”
对着镜头,李斯特露出了他最常有的微笑,充满了安抚xing与亲和力,带来了一阵cháo水般的掌声。
意外纷至沓来,容裴反而变得很平静。
会议室内的其他人也一样,连贾嘉稼都没有说话,只是下意识地看向容君临。
容君临说:“这一天终于来了。”
贾嘉稼沉默。
其他人也不说话。
容君临转向容裴,说道:“阿裴,这是你们的时代。”
容君临话里给自己鼓劲的意味很明显,容裴心头也泛起了一点波澜。
像他这样的人,如果没有点事qíng发生反而活得不够快活。他已经习惯了站到风口làng尖,也喜欢站到风口làng尖——享受风chuīlàng打的快意。
这种内心深处的糟糕想法实在不怎么讨人喜欢。
很奇妙地,容裴感觉出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有过这种糟糕想法。
只是身在囫囵、年岁渐长,他们这种想法也就慢慢放下了。
所以容君临才说“这是你们的时代”。
容君临评价秦时章时表示“秦时章是一个疯子”,而每一个站在时代制高点的人其实都有点疯子特质,差别只在于程度深浅——以及是否能控制。
从容君临的目光中看到毫不掩藏的期望,容裴说:“我会努力站到舞台中央。”
容君临拍拍他的肩:“回去吧,有空再来找我聊聊。”
他没有再提给容裴什么东西的话,因为他们一言一行势必会受到监控,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再横生事端。
年轻人的路还是让他自己一步步去走比较稳当,否则今天给予的一丁点相当于揠苗助长的帮助非但没有实质助益,还极有可能将成为明天的隐患。
容裴也没有疑惑,他向容君临一行人道别,跟着送自己进门的狱警小哥一起离开。
快要到门口的时候狱警小哥突然说:“我看过你的资料了。”
容裴微笑起来:“哦?有什么想法?”
狱警小哥说:“你真是一个优秀的政客。”
容裴说:“谢谢夸奖。”
狱警小哥说:“可是我有一点想不通。在办公事的时候你是一个绝对的利益猎手,手段将近冷酷,每一件事都算计得很彻底,几乎不会放过半点好处;然而在办私事的时候你却有着截然不同的面貌,你厚待身边的每一个人,无论是什么角色你都做得极好,你为人谦和、责任心qiáng却又充满柔qíng,很多时候宁愿委屈自己也会满足周围人的需要。这又是为什么?”
这是对自己的评价吗?
短短小半天就能得出这种全面评价?
容裴注视着眼前的年轻人一会儿,突然就笑了笑,对这个满脸迷惑的年轻人说道:“因为这时候我是‘感qíng猎手’。”
狱警小哥愣住了。
容裴说:“在感qíng上面,吃亏并不是坏事——正相反,它是一种手段。”
看着容裴冷静到近乎毫无感qíng的眼神,狱警小哥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
吃亏是一种手段?
刚刚他听到有个老犯人评价说“这家伙很像容君临”,才查了查容裴的履历。结果让他非常吃惊,因为容裴的大部分做法都与容君临很相近!
正是发现了这种惊人的重合,他才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把自己长久以来的疑惑拿出来询问容裴。
容君临是他父亲最推崇的人,从小耳濡目染之下,他对容君临也十分崇拜。
容君临极端的两面一直让他非常在意,他没法想象一个人是怎么将两种处事方式平衡得那么好的。
容裴的解释让他有种信仰崩塌的感觉。
52书库推荐浏览: 春溪笛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