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容裴用上敬语,李叙严觉得心里某个地方狠狠地揪了起来。
他总算发现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
当年他和容裴相处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这么正经过,跟他学习军事理论时那叫一个无法无天,随时都能和他拗起来,一大一小愣是争得脸红耳赤那个时候他从来没有用别的目光审视过容裴这个人,只把容裴当成一棵天赋不错的好苗子。而现在他看着容裴的时候,总想着容裴是顾清源的学生、总想着容裴也跟顾清源一样是个不怎么gān净的政客,因而在对待容裴的时候永远不会再有当初那种长辈对后辈的关爱。
而容裴这个人向来比谁都敏锐,察觉了他的转变以后立刻也跟着改变。
李叙严很不是滋味地想到了自己过来的目的,他想到出发前顾云归说:“他想要抓西部的话语权就让他抓,想想吧,他还有那样一个父亲,到时候根本不需要我们动手,光是应付来自首都的麻烦就够他焦头烂额了。”
在得知容裴有意让高竞霆参与竞选之后,顾云归立刻让他亲自过来看看能不能打消容裴这个念头。
顾云归是想借自己先前的布置把容裴bī到进退不得的窘境,砍断顾清源的一条重要臂膀。
想到自己并不磊落的来意,李叙严在对上容裴看向自己的目光时,整颗心像是缺氧一样紧缩起来。纵观容裴做过的一切,虽然也有很多不好的地方,可总体来说还是好的。
这是他曾经非常看好的后辈。
难道就因为自己想要超越顾清源,就不择手段地折断这个后辈的羽翼,让他在还没来得及腾飞之前就狠狠坠落?
难道不在这些地方使绊子、难道不在对手那边的人没成长起来之前下手,自己就完全没有信心朝着自己的目标走去?
更重要的是,自己要是那样做,跟自己痛恨的那些人有什么不同?
李叙严内心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挣扎之后,突然抬起手拍拍容裴的肩膀:“好好准备。”说完他就毫无征兆地起身离开。
容裴看着办公室的门关上,面色平静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事实上他的背脊渗出了一层细汗。
刚才和李叙严的对话藏着无数暗涌,为了借机揣摩李叙严的来意、顺势引导李叙严的qíng绪,他讲每一句话时的表qíng和语气都必须控制到最佳。
他知道自己成功了,心里却没有多少开心的感觉。
能暂时勾起李叙严的回忆、暂时缓和彼此的关系,自然是件好事,可这种方法能维持多久?容裴自己也没底。
他闭起眼,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时高竞霆才从休息间钻了出来,见容裴在沉思,他也没有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容裴。
等容裴睁开眼瞧向自己,高竞霆才说:“我找人查过了,这两年舅舅身边有个出谋划策的人,叫顾云归。”
容裴皱起眉。
顾云归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这人是他老师顾清源的堂弟,由于双脚不能行走而长年靠轮椅活动,小时候xing格yīn沉,不愿意见任何人,随着年岁渐长却渐渐变了,常常出现在公众场合,脸上永远带着让人如沐chūn风的微笑。
然而顾云归对顾清源总是怀着莫名的恨意。
容裴问过顾清源原因,顾清源脸上露出少有的嫌恶:“有些人痴心妄想了一辈子还不够,把儿子也教得痴心妄想;害死了人还不够,还想抢别人留下的东西。”简单的几句话,透露的却是首都顾家从不外传的秘辛。
容裴能得到的信息并不多,但将知道的东西逐一展开,事实也就呼之yù出了:顾云归那一系和他老师这一系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可以说是相互憎恨着对方。
顾清源说的“害死了人”,最大的可能xing是指顾清源早逝的父亲;而“留下的东西”则是指顾清源结束游学生涯回来后接手、艰难经营五六年才真正稳住的继承人位置。
如果事qíng真的像自己推测的那样,那么自家老师提起李叙严时的冷淡就有了最好的解释:李叙严把顾云归当成心腹,明显是彻底扔开了彼此的qíng谊。
面对已经注定要成为敌人的故jiāo,顾清源也不会再念着旧日qíng谊。
容裴说:“他们的恩怨不是我们能cha手的,对于我们来说,尽快提升自己才是最应该做的事。”
高竞霆点头:“我当然知道。”他边说话边将双手撑在容裴身后椅背上,小心地吻上容裴的唇。灼热的鼻息喷在容裴鼻端,似乎将彼此的呼吸连到了一起。
等尝够了容裴唇舌的滋味,他才极为不舍地退开:“阿裴,这是你让给我的机会,我一定会做出成绩给你看。按照约定,等我们都到了首都的那天,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容裴沉默良久,终于缓缓说:“好。”
高竞霆的心在这一瞬间繁花怒放,溢满了洋洋chūn意。
第125章 番外一生知己
容君临出生时家里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容爹资质平平,所以拼了命追求到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容母。
容母当年也是被群星捧月的美人儿,不知怎地就被容爹打动了,两个人恩爱到不得了。
容君临小时候常常问母亲自己为什么要嫁给父亲,容母被他烦得不行,只能解释说:“像容家成员这么单纯又正好和我们家门当户对的家族很难找了,而且更重要的是——瞧着顺眼。”
瞧着顺眼这个词对容君临的影响很大。
容母当时的语气带着些调侃,以小孩子的敏感却不难发现她对现状的满足与满意。
容君临jiāo朋友、收学生,乃至找终身伴侣,都是比着“瞧着顺眼”这个条件来的。
在容君临十几岁的时候有句古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在帝国风行一时,千千万万的青年群体和少年群体拿着一张白卡就踏上了旅途。
白卡虽然是帝国享有最少权利的卡,可它也有许多好处:免费乘车、免费借学、免费阅览等等。
一时之间,帝国之内爆发了一阵“游学热”,学术气氛比任何时候都要浓烈。而且比起正正经经的研讨会,这些从四面八方而来、又走往四面八方的年轻人们充满了活力与朝气,他们像是喷薄yù出的朝阳,注定要在不久的将来光耀大地。
在那个时期涌现了一大批后来功成名就的“游学”派,他们遍布于帝国的每个行业之中,各有各的成功轨迹,唯一的共通之处就是都曾经经历“游学”阶段。
容君临恰逢“游学热”的开端,头上又有两个哥哥担着责任,所以就向父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容爹和容母都同意了,因为他们相信自己这个儿子有足有的定力去抵御外界诱惑,也有足够的能力去接受更多的外界知识。
容君临当晚兴奋得有些睡不着,大哥容恩和二哥容厉过来他的房间挤着睡,容恩常常为顽劣的幼弟cao心,所以大半个晚上都在容君临耳边念叨着路上要注意什么、不要太相信别人、有事儿要往家里说。
容君临听得耳朵长茧了,钻到沉默寡言的容厉那边睡。
容厉没怎么说话,只是拍拍弟弟的背让他早点睡。直到第二天送行时容厉才说:“决定要出去学东西就好好学,别丢了容家的脸。不用担心家里,家里有我们。只要你有出息,就算你想游学学到国外、想要学遍世界,我们都支持你容君临第一次听到自家二哥对自己说这么长一番话,感受到里面的心意后他眼眶一红,心里终于有了即将离家的伤感。
他紧紧地拥抱住向来感qíng内敛的二哥,许久都不撒手。
直到发现大哥还在一边瞅着自己,容君临才松开手,转身给了大哥一个相同的拥抱,说道:“大哥,我在路上找到好的史料一定会记下来发给你。”
容恩抱紧自己最小的弟弟,容厉打小就老成得不像孩子,也只有这个弟弟能给他当哥的感觉。
他一向最疼这个弟弟,这会儿容君临要远行,他是最不舍的。
容恩本来想要把唠叨过无数遍的话再给容君临念一遍,可看到容君临红了的眼眶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轻轻拍了拍容君临的脸颊,说道:“不是小孩儿了,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容君临点点头。
他并不知道这一次见面将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他的二哥,只记得这一天晚霞金huáng金huáng的,整个天穹都像是镀了金子。
容君临在前往第一个目的地的列车上遇到了他一生的知己:瞿正明。
其实一开始他对瞿正明的印象并不是很好,真要找原因的话,那大概就是“没瞧顺眼”。
看见对方和自己一样背着简单的行囊,容君临有些讶异地挑挑眉,这家伙瞅着一本正经的,没想到也会做出“游学”这种事。而且看他手上翻阅着的资料,似乎第一个目的地也和自己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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