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来说,西部不会被这场以首都为中心的飓风波及。
听容裴的语气不似作假,郑应武也放下心来:“那我们就别想了,先看看怎么把这边搞起来吧。”
容裴说:“只要林寒池的名声不假,那么‘万船归港’的盛景就不会变成传说里的事。”
郑应武提醒,“你对他的期望还真大,但你和他可不是朋友。”
容裴说:“如果目标一致,是不是朋友就不那么重要了——而且也许在将来哪一天我们会变成朋友也不一定。”
饶是郑应武一直对容裴很服气,这回也很不乐观地泼冷水:“历史遗留问题太多。”
容裴笑了起来,没再接茬。
这个时候郑应武突然惊讶地开着海天jiāo际之处,敏锐地说:“有船!”
容裴一点都不吃惊,他说:“这里是jiāo易港,当然会有船。”
“是船队!船队!打从海州遇袭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别家的货轮了——”郑应武说着说着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味,转过头盯着容裴,“这是你安排的?”
容裴说:“先带你过来认认,免得到时候你怪我找人来跟你抢财路。这只是来打前站的第一批,等jiāo易港活了起来我们再对外宣传。”
郑应武听着容裴平静地陈述着将来的规划,这才明白容裴提起的“万船归港”并不是玩笑,只要军方把海路清好了,什么都好说!
郑应武说:“我从来都不怕和人抢。”
西部确实为自己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然而其他地方却没那么幸运。
在瞿正明的默许之下,瞿泽跟着监察院组建的调查队去了东部,将烧在首都的“清洗”风带了过去。
调查队的作风比顾坤要好得多,至少没有搞得那么神憎鬼厌,只是瞿泽终于变得像个真正的瞿家人一样了,那个别扭少年的影子几乎已经消失不见。
瞿泽跟着调查队忙碌了一天,回想着父亲瞿正明的话,这支调查队名义上是到地方上配合顾坤的“清洗”提案,实际上是为了保全瞿家在监察院的力量。首都那趟浑水不好蹚,瞿正明不想瞿家人搅和进去。虽然改变是必须的,但顾坤那是在逆势而为,未来堪忧啊!
瞿泽想不明白顾坤为什么会那样做,果真是因为天xingyīn狠?顾坤下手的时候可是连顾清源身边的人都没放过!
心态该有多扭曲,才会不惜树敌无数、大刀阔斧地搞“清洗”。
瞿泽辗转反侧大半夜,到凌晨两三点才勉qiáng闭上眼睛。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瞿泽jīng神抖擞地归队,却发现调查队的人脸色有些微妙,瞿泽问了好几遍原因才有人回答:“容乐棠回了白州,参加白州美食节。”
瞿泽脸色发青。
年少时的相遇、年少时的相知,在乐棠投奔远东以后都成为了一场笑话。
瞿泽沉着脸打听了几句,就知道乐棠是代表远东联邦过来的,帝国虽然始终不承认远东的政权,可地方遇到远东派来的人时不仅不会撕破脸,反而还会好好款待——彰显大国应有的气度。
瞿泽跟调查队负责人请假:“我想去白州。”
调查队负责人本来就是瞿家人,很了解瞿泽跟容家人的过往,点点头同意了瞿泽的请假申请。
瞿泽马不停蹄地赶到白州,乐棠已经在公众面前露过脸了,街头的大屏幕上频频播报着这个曾经属于帝国、此刻却已经褪去了所有青涩的容家人。
远东联邦是一个奇特的环境,仅仅一年,它就把“容乐棠”这个人重新塑造了一遍。画面上的年轻男人带着极淡的笑容,眉宇之间总有着一丝慵懒,仿佛觉得对他而言什么事都不足以成为挑战。
自信、从容,仿佛已经成为了他脸上摘不下的面具。
仔细回想了一下,瞿泽马上就想起了这样的神色在谁的神色见到过。
容裴。
瞿泽冷笑,模仿得再好,骨子里还不是一样!容裴可不会做这种背弃国家的事……
瞿泽正要想办法去查探乐棠的下落,两个身穿远东公装的男人就来到他面前:“瞿先生,我们容议员远远见到了您,想和您见一面。”
容议员?瞿泽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对方指的是谁,他皮笑ròu不笑地说:“请带路。”
瞿泽被人带到了乐棠曾经的居所,乐棠正坐在花园里喝茶,见到他后只是抬起头朝他笑了笑,笑容里充满了玩味。
那不是乐棠脸上会出现的笑容。
瞿泽觉得自己的心狠狠地抽痛起来。
瞿泽以为自己见到乐棠以后第一件事肯定是揍得他满地找牙,可在真正见面以后他却没有那种冲动。不仅没有那种冲动,他甚至还冷静地拉开椅子坐到了乐棠对面,静静地瞅着乐棠。
乐棠愣住了。
瞿泽以自己都没有想到过的平静语气和乐棠闲话家常:“听说秦时章在给你挑媳妇儿?”
乐棠倒是不隐瞒:“也不是,舅舅只是挑了人给我代孕,但我觉得孩子还是需要一个完整的家,所以我会和孩子的母亲好好相处、给她爱和婚姻。等过两年孩子出生,一定会有一个美满的家庭。”
瞿泽终于忍不住出言相讥:“那你就真的在远东生根落户了,恭喜。”
乐棠没再说话。
他在听到瞿泽从首都转来东部以后他总想着见瞿泽一面。在他过去的人生里除了“父亲”和哥哥,相处最多的就是瞿泽,瞿泽见过他从未在其他人面前展露的另一面、见过他因为父兄都忙碌到没时间回家时的难过和伤心、见过他好好藏起来的尖锐。
这是他的朋友。
虽然现在已经不是了。
乐棠缓缓说:“所以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和平相处了。”
瞿泽发现自己居然可以露出笑容:“不,也许我们以后都可以和平相处了,因为现在的你连让我跟你撕破脸、骂你半句的冲动都没有。”
乐棠给瞿泽倒了杯茶,淡淡地说:“这样也好。”
瞿泽把茶饮尽,起身离去。
乐棠站起来走回屋里,就碰上了站在落地窗前往外看的郝英杰。
郝英杰笑着说:“早就告诉过你不要见了,现在好了,gān什么事都没心qíng了吧?”
乐棠瞅着身高逐渐和自己齐平的郝英杰良久,微笑着说:“不,我的心qíng现在很轻松。”
瞿泽已经成长到足以理智地应对一切,再加上他背后的瞿家,不久之后必然将在帝国占据一席之地。看着昔日的朋友过得很好,他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倒是郝英杰……
乐棠说:“我不像你,连面对都不敢。”
郝英杰被他反戈相击,撇开头不再说话。
乐棠和瞿泽重逢时可以那么平静是因为他们之间仅仅是好友关系,而他和郝英才之间的牵绊太深了,几乎横贯彼此的整个过去,这种被bī到极致的感qíng,要么永远埋藏起来、要么彻底爆发,没有其他可能。
见郝英杰面色沉沉,乐棠也不再bī他,说道:“走吧,回远东。”
郝英杰闻言脸色一滞,过了许久才回答:“好。”
第129章
远东的八月开着大片大片的花海,这边的花信总比内陆要迟些,因而到了这个时节才姹紫嫣红满枝。
郝英杰陪着乐棠回去报道以后就被秦时章找了过去,秦时章身上的狠厉比起初见时又多了几分,郝英杰一进门就被他盯着直看。
在乐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秦时章又大刀阔斧地改了几样东西,身穿黑蓝色制服的执法士兵满大街跑,气氛比之东华首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以前是没有对比在,如今乐棠崭露头角,甥舅俩截然相反的作风在联邦境内引起了不小的争议。
随着年岁渐长,乐棠的长相渐渐与远东人趋同,而且长得与史书上记载着的远东第一任领袖人物极为相像。这种天生的优势让乐棠迅速站稳了脚跟,赢得了不少人的追随。
远东境内渐渐有了反对秦时章的声音。
郝英杰知道秦时章得了病,对秦时章的想法就有了大致的了解。依照秦时章的威望,根本不需要再对联邦境实施高压政策,他会这么做大概是在为权力转接做铺垫。
至于乐棠能不能胜任,这个问题并不需要考虑,因为即使秦时章不在了,他带出来的人依然没有散,有那么个架子在,乐棠怎么捣腾都不可能跳出去。
只是秦时章这个人,费尽心思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郝英杰抬眼看着秦时章,眼底带着点儿探究。
秦时章也看着他:“这次回东华,有没有碰到什么特别的事?”
郝英杰敷衍:“没有什么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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