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正明脸上无喜无怒,冷淡地问:“你刚才在做什么?”
瞿泽迅速撇清:“我在和容裴闹着玩。”
瞿正明说:“我已经告诉过你他和高竞霆有婚约在身,你已经连这么简单的话都听不懂了吗?”
瞿泽握紧拳头:“可是——可是容裴他——”
瞿正明说:“事实就是事实,没有可是。”
瞿泽跳了起来:“父亲!”
瞿正明却看向已经着装整齐、端正地站了起来的容裴。
这个后辈比容乐棠更像那个人的儿子。
那时候那个人的面子多大,高家想和容家缔结姻亲,那个人不愿自己的儿子成为联姻工具,拒绝了高家抛出的橄榄枝。高家非但没生气,还把目标转移到容裴身上。
容父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于是就有了高竞霆和容裴的婚约。
那时候赶着要拿热脸贴那个人冷屁股的人多如牛毛,可那个人一入狱,什么都变了。
如今容家一落千丈,高家想解决掉那桩婚约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首都现在有多少人在赌高家什么时候行动?高父把刚毕业的郝英杰放到高竞霆身边的举动更是让许多人振奋不已。
容家的优势在于“信义”,高家如果因为容家没落就解除婚约,肯定会损害家族声誉——但高家如果保留那桩婚约同样也非常丢脸。
所以高家有两个选择:一是如果高竞霆一直都像滩烂泥,那就保留婚约,同时也放弃高竞霆,永远不让他成为高家的核心人物;二是如果高竞霆堪当重任,那就设法解除婚约,全力培养他。
本来高家选的是第一条路,是容裴改变了那边的决定。
——高竞霆毕竟是高家的嫡系,哪怕只有旁系十分之一的才能,高家也不会放弃他。
不得不说,容裴确实是个人才。如果他不是容家人、如果他和高竞霆没有婚约,瞿正明不会阻拦瞿泽和他在一起。
可事实就是事实。
就算高家有解除婚约的意愿,或者容裴有解除婚约的想法,在没有实现之前容裴和高竞霆之间依然有着具有法律效力的婚约。
瞿泽在这时候cha进去对谁都不好!要是让高家逮着证据并以此为由解除婚约,瞿泽有能力应对吗?
瞿家在子女成年之前会让他们出去学着自立,可那并不代表瞿正明就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往泥沼里蹚。
受点挫折是好事,但没必要早早遭遇这种迎头痛击。
瞿正明把目光转回自己儿子身上,沉声说:“瞿泽,你姐姐在索德帝国的jiāo流学习已经完成了,她回来前帮你要了推荐位。现在跟我去准备一下,明天马上做早上的航班过去报道。”
瞿泽跳了起来:“我不去!为什么我要去!”
瞿正明说:“你的堂姐堂兄、你的姐姐大多都经历了这一步,我觉得你应该没有震惊的理由。”
瞿泽支吾了一会儿,梗着脖子说道:“太快了,哪有这么快的。至少要等到成年,姐姐也是成年后才去……而且也有例外!大堂兄就没有去……”
瞿正明冷声道:“我以为理由已经够清楚了,一定要我说出来吗?”
瞿泽愣在原地。
他的心一点一点发凉。
瞿家的教育方法狠极了,先给他们十年锦衣玉食的生活,然后剥夺了那一切、把他们扔到外面独自生活十几年,让他们意识到“没有家族你什么也不是”,乖乖服从家族的一切安排。当然,也有在十岁到成年那段日子里混得风生水起的人——像那种放到什么环境都能大放异彩的人物自然是迅速成为家族的核心人物。
比如他的父亲。
瞿泽很有自知之明,他非常清楚自己的能力远远不如少年成名的父亲。那时候他父亲和那个传奇般的容君临可是并成为“帝国双英”的,若非容君临这个同样耀眼的人物横空出世,世上恐怕没几个人能和他父亲站在同样的高度。
瞿泽知道自己属于“没有家族就什么也不是”的那拨人,没有能力反抗家族的任何安排。
他转头看向依然沉静的容裴,心里不停地后悔:要是以前没有和容裴怄气,厚着脸皮蹭上去求教,也许结果会不一样。
好不容易从几千人里面抢到了外jiāo部的实习名额、好不容易才站到容裴身边,他不想走!
可是反抗以后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瞿泽很想用力抱住容裴,却被父亲警告般的目光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容裴却很平静,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
无论瞿泽选择他还是选择乐棠,只要瞿泽敢迈出第一步,瞿正明都会出面阻止。
不过,这时机也掐得太准了吧?
他眉宇含笑,帮着劝说:“瞿泽,索德帝国的jiāo流名额可不好拿,你姐姐肯定要非常出色才能要到推荐位,不要把它làng费掉。”
瞿泽的眼眶一瞬间红了。
他完全明白了容裴为什么一直阻止他追求乐棠。
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瞿泽终于咬着牙转过身:“好的,父亲,我这就跟你去准备。”
瞿家人永远都很清楚什么时候该妥协。
瞿正明说:“那就走吧。”
容裴笑笑说:“再会,伯父。”
瞿泽没有再看容裴一眼,容裴也没有和瞿泽道别。
目送他们离开后,容裴走出走廊里抽烟。
漆黑的天幕突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橘huáng色的灯光下雨丝显得格外清晰。
气象台早就说过晚上会有雨,因而这场雨来得也不算太突然,只是雪夜别离、灯下看雨,心里总有那么一抹惆怅。
就在容裴手里的烟马上要抽完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喊道:“阿裴。”
容裴一震。
转过头去,却见许久未见的父亲站在那儿,身上穿的是远行时的深灰外套,看起来风尘仆仆。容父脸上有点疲乏,目光有着沉沉的叹息:“是我把你和瞿家那小子在一起的事告诉瞿正明的。不要怪我,阿裴。你比我优秀,如果容家还是以前的容家,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容裴微微地一笑:“爸,我怎么会怪你。”
容裴从一开始就隐约猜到了。
就算是高竞霆那边的安管家派人监视他,也不可能把他的行踪透露给瞿正明。
而这世上只有他父亲才拥有通过联络器直接查出他所在方位的权限。
看到容裴那平静的目光,容父心中一痛,缓声说:“但是阿裴,容家早就不是以前的容家了。瞿泽不适合你,只要你和高竞霆的婚约还没解决掉、只要你三叔还在狱中,瞿家那种位于帝国前列的家族就不会接纳你。而且高竞霆的父亲刚走,瞿正明又接踵而至,西部恐怕马上要成为他们军方两巨头角逐的地方,你卷进去一点好处都没有。”
容裴点点头。
容父难得地与容裴开诚布公:“至于婚约,高家那边本来就是冲着你三叔来的,你三叔不愿意那边才会找上我。那时候我觉得自己什么都帮不了家里,一时发昏就把你的婚姻卖了。既然高竞霆喜欢乐棠,你把那桩婚约还给乐棠就好!只要能摆脱那一切,你可以走得更远。”
容裴从父亲的目光里看到了对自己的爱与期望。
他摁熄手里的烟,微笑着说:“我不会让您失望。”
年少轻狂的时候怎么玩都可以,可要是过了那个年纪还继续抱着玩的心态,迎来的可能会是灭顶之灾。
那些年少轻狂的爱恋,也不过是回忆里的一点调剂品而已,较不得真。
第18章
第二天在站台等车的时候容裴却遇到一个令他觉得意外的人。
他微微一顿,还是笑着和那个打下车窗的男人打招呼:“范秘书长。”范立云看着容裴的笑容,心里的感觉有点复杂。虽然他有调任海州的打算,可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云来港沦为瞿家和高家的战场,容裴却在瞿正明到访的重要时刻选择出行。
他不相信容裴一点都不在乎云来港的未来。
范立云说:“上车,我载你过去。”
容裴见他心事重重,也不拒绝,坦然地坐进副驾座。见范立云一声不吭地发动引擎,容裴主动问:“罗执政官那边有事?”
范立云会找上他,除了公事也没有其他了。
范立云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就算罗执政官那边有事,也找不到你头上来。”
容裴被他噎得一滞。
在范立云面前,他的气势总是要弱那么几分。
范立云说:“瞿正明到访云来港,你不回去?”
正题来了!容裴打起jīng神,说道:“不是有郝英杰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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