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清点着头:“我知道了,您就放心吧。”
薛思琴不再说,打量着跟着自己的来的婆子,她吩咐chūn银:“让她们都回去当差好了,就这么点路,一会儿我坐幼清的车回去。”尤其是常妈妈几个老人,是一直服侍祝士林的,忠心耿耿,若是让她们知道幼清在这里私下和宋九歌会面,肯定会传到祝士林耳朵里。
“好。”chūn银应是,留了薛思琴陪嫁来的几个丫头和婆子守在这里,带着其它人回了自家宅子里去。
薛思琴陪着幼清在院子里走了一圈,这边和薛思琴的宅子区别不大,院前也种着葡萄树,收拾的很jīng致,也很实用。
两个人在院子里说了不过一盏茶功夫的话,问兰就笑着过来回道:“宋大人来了。”薛思琴忙站了起来,和幼清道,“一会儿你们就在宴席室里说话,我在隔壁,有什么事你就喊我。”
幼清见薛思琴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心头微暖,点头道:“我知道了。”就目送薛思琴出了门,过了一会儿听到有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渐行渐近,随即,湘妃竹的帘子被采芩挑开,着一身月白细布道袍的宋弈夸进了门。
长长的眉,一双眼眸深潭一般,望着人似乎透着波光,却又觉得深浅难测,幼清移开视线落在他的衣领上,起身朝宋弈福了福:“宋大人!”
宋弈从善如流的进来,在幼清对面坐下,采芩上了茶他微微颔首,转目望向幼清:“方小姐,请坐!”仿佛他是主人,幼清倒成了客人。
幼清虽注意到了,可觉得没有必要计较这些,心里腹诽了几句她落了座,笑着道:“宋大人请喝茶。”
宋弈没有拒绝,也没有端茶盅,视线就这么落在幼清面上,在他清亮的眼睛里,幼清甚至能看到自己的倒影,专注而真诚的望着她,仿佛这房里除了她以外再没有东西能入他的眼。
幼清暗怒,想到了上次宋弈给她把脉时的情景……
道貌岸然的登徒子!
“宋大人!”她故意拔高了声音,“今天冒昧请您过来,没有耽误您的事吧。”
宋弈眉梢一扬,终于将视线收了回来,端了茶捧在手里低垂了眼帘chuī了chuī,姿态赏心悦目:“怎么会。”他抬眼扫了眼幼清,“宋某乃闲人,没有耽误之说。”
幼清也不想和他绕嘴皮子,微微一笑,道:“宋大人给的卷宗我回去又细看了一遍,有几处想不明白,就想请宋大人解惑,还望您不吝赐教。”
“方小姐请讲。”宋弈放了茶盅,又用方才那样的眼神望着幼清。
专注的,令幼清毛骨悚然。
幼清咳嗽了一声,道:“当初既然是三寺会审,卷宗上有证人的证词,亦有旁证和卢状元的手印,可为何没有几位当事人的自辩之词呢,难道当初根本没有请宋阁老到场吗?还有我父亲,他既然当时在礼部观政,事后又被牵连,虽未落罪可被外放也与落罪没有区别,为什么卷宗中也没有他的自辩之词呢。”
宋弈露出浅浅的笑意,漫不经心的道:“那是因为,当事人无一人认罪。”
幼清愣住,问道:“没有认罪?怎么会这样。”三寺会审就算她不懂,可也知道他们有固定的章程,不是想定案就定案的,更何况此案涉及到当时的首辅,怎么可能就审问了几个人证人就结案了呢。
“方小姐年纪太轻。”宋弈不以为然,“三寺虽有章程,可法也是人定,当事人辩或不辩,在外人眼中都已是铁证如山,若qiáng行自辩反落得狡辩畏缩的名头,不如不辩,反而让人心生疑虑,不敢妄下断论。”
幼清听懂了宋弈的意思,他是说当时那样的情况下,朝堂呈现出一边倒的势态,所有人都认定了舞弊案确有其事,宋阁老和父亲一gān人辩不辩其实都一样,尤其是圣上的态度,他若认定了这件事,就算是qiáng行辩了清白,也不过给他留了个敢做不敢担的畏缩小人罢了。
她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谁能想得到一个寒门士子,十年寒窗苦读一朝中了状元……竟然会放弃这得之不易的名利,用它来栽赃嫁祸一个毫无利益冲突的人呢?卢状元一开始就占了先机!
人心就是这样,在大多时候都会从弱者的角度出发,以恶意的心态去揣测qiáng者的目的,毕竟,拿jī蛋碰石头的勇气,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幼清心里转了几遍,眉头越皱越近,对面,宋弈淡淡的道:“三寺,六部,上至内阁下至守着城门的胥吏,在编或编外的官员数以千计,方小姐若拿寻常的案例比较舞弊案,大约想不通的地方太多,此事过去六年,直至今日朝堂已无人提及此事,方小姐若想查,恐怕就不是jī蛋碰石头的这么简单了。”
“你什么意思。”幼清觉得宋弈分明就是瞧不起自己,是觉得她一个女子根本做不了这样的事,她不悦道,“我要做什么宋大人还是不要妄自猜测的好,眼睛再清明也是隔着皮囊的,你看不见别人的心,就不要主观的去臆断。”
“哦?”宋弈轻轻笑了起来,“所以呢,方小姐打算怎么做?抓了卢恩充回来让他为你作证?”
幼清脸色一变,眯着眼睛望着宋弈,抓住他的后半句追问:“你怎么知道卢恩充?背后的人果然是你!”她站了起来,盯着宋弈,语气不善的道,“你为什么要抓卢恩充,你的目的是什么?你给我卷宗看,又想尽办法来暗示我当时的案子之复杂难以想象,根本不是我一己之力能做到的,你这么做是不是就是想让我知难而退?你到底想gān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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