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清几不可闻的身形一怔,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淡了下去,朝倪贵妃行礼:“妾身参见娘娘。”
倪贵妃直愣愣的看着幼清!
幼清处着半蹲的姿势,垂着眼帘一动不动,鼻尖却怎么也忍不住的酸涩起来,她费了许多功夫,才让自己面色了一些,起了身。
“宋太太略坐。皇后娘娘稍后即到。”内侍说着,便脚步极轻的退在一边守着,连气息都淡了下去。
倪贵妃盯着幼清的脸,眼泪夺眶而出……
这就是幼清,她想了十五年,念了十五年,梦了十五年,她的女儿,方幼清!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她,看见她,在她触手可及的位置,亭亭玉立的站在她面前!
“妮儿……”倪贵妃的声音很轻,宛若呢喃,却包含了十五年的思念和疼爱,“妮儿。”她快走了两步,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要去碰一碰她,以确定此刻的真实。
幼清眉头一拧,目光宛若寒冰的朝倪贵妃看去,极力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敷衍的道:“娘娘,请坐!”这话不该她说,可是她脑子里实在想不出别的话来,打破此刻气氛。
倪贵妃浑身一怔,脚步戛然而止。
此刻,一墙之隔的偏殿中,常公公朝侍立在圣上身边的内侍打了嘘声的手势。
里里外外落针可闻。
圣上头一回未请宋弈落座,宋弈拢着手站在一边,目光微凝,面上更是沉寂如水,少见的端肃!
圣上端坐着,脸色yīn冷,目光冷冷的泛着戒备和寒光,望着宋弈冷笑着指了指外面,低声道:“仔细听听!”
宋弈没有说话。
“你成亲了是不是。”倪贵妃望着幼清,“九歌,对你好不好?”
幼清蹙眉,打量着倪贵妃,她一直奇怪为什么她在宫中进进出出,没有人觉得她像谁呢,父亲说她很像母亲的……可是此刻,即便是隔着一层面纱,她也能感觉到,她不像倪贵妃,就这一双眼睛,她也知道不像。
她的眼睛是凤眼,眼角微挑无论笑活哭时都有着与生俱来的妩媚,而倪贵妃的眼睛虽也是凤眸,却很大,且亮且透宛若星子,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比起倪贵妃来,她反而觉得自己老成了许多。
“娘娘是听十一殿下说的吗。”幼清笑着道,“夫君对我很好,多谢娘娘关心。”
倪贵妃愕然,猛然后退了一步,就在这时,她看到幼清朝她眯了眯眼睛,眸底皆是警告和森冷,她心头一凉揪住了自己的衣襟,终于想到了一件事。
她在乾西住了十五年,从来没有人去看望过她,她也不曾踏出半步。
为什么皇后今天会突然让她出来,还在这长chūn宫等呢。
还有幼清,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倪贵妃想到了什么,一瞬间脸色惨白,惊愕的看着幼清,面上的绡纱颤巍巍的仿佛下一刻就能跌落下来。
“不可能……”倪贵妃摇着头,回头,侧目,转身,四处去看,这里面除了她和幼清之外,没有别人了,她又转头过来看着幼清,幼清凝眉视线落在垂着帘子的暗门上,过了这道暗门,就是偏殿!
倪贵妃噗通一声坐了下来,手指冰凉,颤抖不已。
她看着幼清眼眸通红,眼泪蓄在眼眶里,打湿了绡纱,余下的则被她用尽了全力压住,却在一低头的空隙,落在姜huáng色粗布裙子上。
幼清站着未动,神色坦然,但心里却在飞快的转着。
两个人不再jiāo谈,倪贵妃的情绪似乎也稳定了下去,长chūn宫内再次安静下来。
有人几不可闻的咳嗽了一声,不知从哪里传了过来。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端了托盘进来,托盘上摆着两盅茶,候在门口引幼清过来的内侍接在了手里,笑着端到倪贵妃面前,道:“娘娘,请用茶!”
倪贵妃没说话。
内侍又端着茶到离幼清不远的茶几上,放好,手里抓着托盘,笑眯眯的和幼清道:“宋太太,请用茶!”
幼清微笑着点点头。
就在这时,内侍忽然将抓着的托盘一丢,手腕一翻袍袖一动,手里赫然就多出了一柄寒光粼粼的匕首,那光在幼清眼前一闪,她惊的后退了一步,就见内侍举手寸许长的匕首就朝她胸前刺了过来。
幼清啊了一声,想要去抓桌上的茶盅,人也朝一边闪了过去。
就在这时,不过电光火石间,就看见倪贵妃自椅子上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提着裙子就朝她这边跑了过来:“妮儿,小心!”就往幼清这边跑过来。
其实内侍的手法并不熟练,刺了一次落空之后,倪贵妃扑了过来,一把将幼清抱住,护在她身上。
“不要。”幼清抬手制止倪贵妃,她自己则一转身避开,那把刀擦着幼清的手臂划了一道浅浅的血口子,倪贵妃顿时红了眼睛,掉头就朝那人冲过去,那人或许真的不熟练,本能的刀就扎进倪贵妃的后背。
倪贵妃身形一怔,幼清听到了皮肉裂开的声音,她脑子里嗡的一下炸开。
这是对方的手段,故意让内侍来杀她,好让倪贵妃母爱流露护着她……而这一番互动,就是她和倪贵妃关系的最qiáng力证明。
尽管这么想,尽管她很清醒,无数个尽管,可此时此刻亲眼见到倪贵妃为护着自己而受伤,她还是心里揪了起来……对于她们母女相见,她做过许多的假设,却从没有想到过这样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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