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本大概是乐生最新一本日记,许南山往后翻了翻,大概到□□月,就记得很少了,可能是这几个月太忙。许南山将这日记本放回去,又从底下抽出了一本。看日期,是他刚去英国那一年。
由于时间太过久远,日记本的纸页略有些泛黄,字体比起现在也略显青涩。乐生刚去英国那年才十八岁,许南山十八岁刚从高中步入大学。他设想着乐生一个人在冷清的公寓里,孤寂地坐在书桌前,台灯下,一个字一个字写下这些话。
“2011年11月3号小雨
英国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看起来要下雨的样子。来英国快三个月了,大部分时间都在下雨,空气总是湿漉漉的,潮湿又阴冷,像蛇吐着信子缠绕到你皮肤上,让人忍不住地发冷,感到窒息。
不过,这里的老师和同学都很友好,我英语读写能力不错,他们有的看不懂手语,我就写字给他们看,他们总是要很耐心地等我写完。
我和另外一个来自日本的留学生一起租了一个房子,我不懂日语,但他的英语很好,他还懂一些中文,他做的日料很好吃。他说他想吃中餐,可我不会做饭,以前在家里也从没做过,只能慢慢地学了。
……听说山山昨天举办演唱会了,可惜我在国外,不能回去看……不过,就算在国内,我应该也不会去看,但我真的很想见见他本人。
今天心情不太好,一直单曲循环着《约定》这首歌,山山的声音好好听,想想他在舞台上的样子,闪闪发光,就觉得好像自己也在那里一样。不过我大概是怎么也做不到他那样的。
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半,可还是睡不着,睡不着,睡不着……怎么才能睡着呢?明天还要早起。”
许南山有过失眠的经历,完全能体会失眠时的心情。
然而往后翻一篇,画风陡然从淡淡的忧郁、强撑起的笑意,转变为浓得化不开的阴郁。
“2011年11月19日大雨
昨晚失眠,吃了一点安眠药,所以今天起床晚了,迟到了。教授当着整个研究室的面,骂了我一顿。
早上忘了带伞,回家的时候淋了雨,回来之后补了一觉,做了一个噩梦。结果醒来后发烧了,头很晕,感觉自己好像喘不过气来,胸口像是被什么压住了,难受。
……
室友就在隔壁,可也没什么用。谁也救不了谁,我们都是一步步堕入无边深渊,一步步死亡……死亡其实一点都不可怕,为什么我要活着承受这些东西呢?既然不开心,就去死吧,反正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死了也没什么不一样。或许死后我会去到另外一个国度,更美的国度,那里都是现世的亡魂。
总觉得自己就好像那些失了灵魂,却仍然在动的尸体一样,疯狂地想从外界寻找到什么来填充他们空缺的灵魂。胸腔之内空空荡荡,强烈的缺失感、空洞感,让我拼命地想做什么,或者找到什么,来填补。又觉得大脑在尖叫、嘶吼,仿佛有什么在身体里发酵,就快要冲破束缚,撕裂我。
好累,活着为什么这么累,为什么啊?无数次我手抚过自己的脖颈,都会幻想着有一把刀,深深嵌入皮肤血肉,用力划拉,然后鲜血淋漓。
我终于可以告别这个世界。
我根本不想做人,死亡是不是能结束一切痛苦呢?”
“2013年1月31号阴
又回英国了,这几天,室友还没有回来,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其实我原本不想要室友,但是妈妈觉得多一个人能多一点帮助,可是我并不这样觉得,我只想自己一个人,像现在这样就很好,他最好不要再来了。我好累,不想接触他,也不想看到研究室里那些人。
我只想养几条博美,或者阿拉斯加,布偶,喝猫猫狗狗相处起来,比和人相处起来容易多了。
……
他们都说每天早上起来,会感觉元气满满,又是新的一天啊。可我却只觉得为什么又是一天,为什么我今天还活着呢?我为什么还没死呢?”
乐生的日记本里充满了“死亡”、“累”等字眼,许南山匆匆几篇翻下来,看得鼻子越来越酸。然而就在这时,许南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乐生回来了。
许南山一惊,连忙合上日记本塞进去,“哐”地合上抽屉,用钥匙锁上。在乐生推门的一刹那,许南山已经拿起一本素描本,于是乐生就看到他在看自己的画的场景。
乐生将钥匙放在那儿时,并没有去考虑许南山会不会看到抽屉里的东西,但当他看到许南山看着那些画时,还是忍不住有种被抓包的感觉,有些忐忑,优秀心虚。他低下头,慢慢地走过去。
许南山在他走近时向他伸出了手。
乐生微笑着回握住他,心想:看就看吧……反正,也看得够多了。
但是这时,乐生突然又想起最下面一层的日记本了,目光忍不住往下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
许南山已经把他拥进怀里,让他坐在自己右腿上,他环着乐生的腰,下巴搁在乐生肩上,低头翻着手上的素描本,努力控制着情绪,低笑着问:“偷偷私藏了不少啊?”
乐生耳朵红了红,许南山在那上面亲了一下,说:“怎么想到要画这么多的?难怪不看着我本人都能画出来。”
乐生解释得理所当然:“因为你好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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