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挑眉,此时也是无心与她讲什么条件。
屋里已经有了香火气,他手一动,想起了怀中的休书:“你如何守得,你可还是檀家人?”
这时候,岂能否认,徐良玉定定道:“我为檀郎披麻戴孝就是。”
他又问道:“我如何能信得过你?”
她毕恭毕敬地躬手:“留着我们自然有用,从此自当对殿下忠心不二。”
她话音落了,檀越猛然间抬眸看着她。
从前多么厌烦她,此时看着她的表qíng就多么的复杂,李德都看在眼里,只回眸瞥着里间那屏风,上面还有檀笙提的字,正是看着出神,旺儿再次上前。
被人一唤,李德回神。
他推着桌上的圆玉拿了起来:“这块、玉,便做今日证言,如有违背,玉碎人亡。”
说着送了她的面前,徐良玉双手接过。
檀越就站在她的身边,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
李德回眸,让荣生去取麻衣过来给他们,竟是再不管他们,带着旺儿出去会见超度法事的师傅去了,屋里一时间也没有别人了,檀越抹了把冷汗,对着徐良玉皱眉:“你回来gān什么,此事绝非你看见的如此简单,不然阿兄怎能日夜费心养不好病!”
徐良玉身上还有脏污,袖口也多是血迹,她此时发髻微乱,真是浑身上下都没有好模样了。
身边再没有别人,狠狠松了口气,才是瞪了他一眼:“你?叫谁?你阿兄从前与我有过约定,让我不论何时何地,都护住你和檀溪,让我护住檀家,我不能食言。”
经她这么一提,少年顿时欠身:“阿嫂。”
殊不知,此时她的肠子都快毁靑了,看见浓烟滚滚就返身折了回来,幸好圆玉没有真的扔不见,不然还指不定发生什么事qíng。也是李德冷静得快,她可是也吓得不清!
荣生拿了麻衣来,檀溪也被带了过来,三人都跪了檀溪的身前,披麻戴孝。
人去往西方极乐之后,超度做法事会让他生前的罪责得以解脱,从此之后,檀笙的好与坏,对与错,是与非,都消散了了。檀越和檀溪这几年全当真是自己兄长,自然伤心哭泣。
徐良玉哭不出来,就默默低着头。
想必是消息早已传了出去,不多一会儿,竟是有人来吊孝了。
陆陆续续的,洛州有头有脸的人,平时不怎来往的,也都登了门。
就连陈知府也来了,檀越在旁跪着回礼,也有进门就哭的,也有来感慨一番的,也有什么都不说,进来看一看就走的。他们当中,到底有多少是来看檀笙最后一面的,到底有多少是来探望雍王的,已然说不清了。
过了晌午,李德便回了竹屋。
檀家竟是闹腾了一日,家里人也是得了消息,悲叹之余来奔丧,见了徐良玉少不得好一顿哭。本来已经gān了的眼泪被亲人们一勾,顿时又涌了出来,檀笙就躺在她的面前,然而这个会对着她笑的人,以后再不在了,再一看曾经因为他,落魄了的徐家人和自己,更是悲痛自从心来,悄悄抹着眼泪。
天快黑的时候,宋凛来了。
他也守规矩,见过檀笙了,到了徐良玉的面前。
她此时双眼通红,鼻尖也红,整个人都隐身在孝服的下面,显得娇小得很,抬眼看着他,他便也看着她。
檀越在旁,不由反感他的目光,伸手来请。
宋凛不敢造次,低头随行。
陈知府还在竹屋里,不等宋凛离开檀家,就被人请了过去。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徐良玉跪了大半日,双腿已经麻了,趁着夜晚快要守灵的这空档坐了地上揉着腿。檀溪早已挨不住让麻姑带下去了,檀越给兄长点上香,回头一看,少女侧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一揉腿一皱眉。
他忙拿了一边的小圆蒲垫扔了她的面前。
徐良玉抬眼时,他已背过身去。
不多一会儿,外人都走了个gāngān净净,屋里也无别人,李德也换了一身素衣,缓步走来。
他一副面无表qíng模样,显然已经洗漱熏香过了。
亲自给檀笙上了香,才是上前:“当着檀笙的面,把你白日里对我说的话再说一次。”
徐良玉应了一声,重复了一遍白日里的话。
无非也就是表忠心,她不在意这个。
李德留了檀越守灵,叫了徐良玉。
出了屋子,外面的寒风一chuī,少女狠狠打了个冷战。
石阶一下,更觉双腿麻木不堪,正是跟着李德身后走着偷偷揉着,他却已经站住了。
也不知又怎么了,才跟上前去,发现月光下他脸色十分的不好看:“这边一直缺一个管粮的小官吏,顶的是檀笙的缺,官位不大却不得给了外人去,陈知府向我荐了宋凛,此人如何?”
若是旁个也就罢了,非偏偏是他。
死者不能追回,是非对错也无人来决断了,但是活着的这个,却不能叫他这般想得好了。
徐良玉无处宣泄的恨意突然就叫嚣出来了:“此人最擅长的便是背信弃义,万万不可。”
第25章看着你
第二十五章
她在李德面前,可是告了宋凛一状。
他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也几次都推了陈知府家的帖子。
檀笙一去,也许是无心参宴,总之尽管陈知府一再力荐宋凛,此事还是耽搁了下来。
三日后也算风和日丽,仅仅一单棺,也不许别人跟着,就这么几个家人简简单单送檀笙出了殡,麻姑和旺儿哭得最是厉害,檀越和檀溪这两天哭得嗓子都哑了,不出声了。
徐良玉跟着cao办了一场婚事,也是心神俱疲。
等到下了葬,云裳坊几乎断了货,年前埔货还有余热,柳相宜让罗措来叫她回去,她便一头扎进了铺子里。之前李德去陈知府家走了一遭,许多新鲜玩意都兴了一兴,许多坊间纷纷效仿,利益已经大不如从前了。
她这人的qíng分天生就薄,有了檀笙这一遭,对男女之事更是寡淡了。
回了铺子里,柳相宜已经清了库,只有云裳坊前面摆着的一些陈底子,徐良玉立即打起了jīng神,自从云裳坊出了名,不少商户想要合作的,都上门来问,婚后她还一次没有去过一次商会,想找她说得上话也成了难事。
成衣谁家都有,洛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跟风不是长久。
这个时候越是多,便越是不值钱,也到了该出jīng品的时候了,库房里存了些薄纱,是低价购进的,她才有点想法,还理不大清,只觉头疼。
也不知为什么,这才出来一日,总是心神难安。
过了晌午,徐挽玉带着徐孝娣来了铺子里,才几日不见,好像分开多久了似地,很是黏她。
阿姐脸色也不大好,坐了前面喝了两碗茶还差点吐出去,徐良玉正拿着账册与柳相宜对账,偏脸看见阿姐不时拿帕子抿着唇,心里咯噔咯噔的。
徐孝娣一边吃着gān果,罗措逗弄着他,他惦记阿姐,拿了给徐挽玉。
徐良玉才一回头,阿姐闻着gān果皮的味儿,可是坚持不住了,提起裙角就跑了后院去。
她立即追了出去,院中有专门扔杂物的破桶,等她到了跟前,徐挽玉已经吐了好几口了。
看这qíng形,一猜就是有了。
阿姐轻抚自己心口,弯着腰还在呕,徐良玉走了她的身后,扶着她的肩头轻轻拍着她的后心。这么会功夫,小小的徐良娣也跑了过来,他到了跟前,扬着不明所以的小脸,还很着急:“阿姐你这是病了么,我瞧着你都吐好几次了!”
徐挽玉连忙拉过他去,一把捂住他的口舌:“别瞎说,阿姐没病。”
徐良玉心下了然,也上前捂住了弟弟的双耳,揽住他在怀里了:“阿姐,不用瞒我,我看着你这是不是有了身子?”
阿姐见也瞒不住,面露愁容:“是,距离婚期还有两个月,就怕到时候谁也瞒不住,未婚先孕总归是要避着些的,不然进门老太太也瞧你不起。”
徐良玉推了徐孝娣,让他回前面找罗措去玩,小家伙扁着嘴,虽然老大不乐意,但还是听话走了。
姐妹二人手挽着手,到了后院的小屋里,一早烧了火的,屋里很是温暖。
徐挽玉这几日就瘦了些,平时在家里就拿弟弟做幌子,带着他东逛逛,西逛逛,还瞒着耶娘,不想开始也只是一日吐上一次半次的,现在竟是受不住味道,什么也吃不下,怕是瞒也瞒不住了。
她从前就怕这个,特别小心。
没想到不等成婚,还是先有了,婚前在一起正常,但是未婚先孕就不妥当了。
寻思来和妹妹说说,坐了一会儿还拉不下脸来,不想说了的时候没想到还吐了,让她识破了。
徐良玉亲自给她倒了水,又拧了帕子给她擦脸:“那秦行呢,有了孩子了,婚期不能提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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