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玉牌是当初建官窑的时候,她唯一对皇帝要求索要的,除太后之外,可免跪。
那嬷嬷老眼昏花,可这御赐的玉牌,上面龙头昂首,她瞪大了眼睛,扑通一下跪了下来。颜想将玉牌重新藏于银铃下面,在腰间系好,也不为难她:“不知紫玉公主传唤臣女有何贵事?嬷嬷帮忙通传一声。”
紫玉就在里面,那嬷嬷一眼瞥过去,只见公主一点头,忙恭恭敬敬迎了出来,颜想官服在身,左右拂了拂袖子,这才走进。
那两个宫女一边一个,紫玉坐在小榻上面,矮桌上面摆着一盘棋子,看着她走近,顿时放下了手里的茶碗。
颜想微微欠身:“见过公主殿下,不知殿下叫我来有什么事么?”
紫玉嗯了一声,淡淡笑道:“既然掌管了司衣局,那怎能不过问下本公主呢?吃穿用度如今也大不如从前了,就想见见你,顺便问问怎么个事。”
她站立一旁,见紫玉丝毫没有让她坐下的意思也毫不在意:“臣女昨日才走马上任,不曾更改过任何用度,公主如果有疑意的话不如去太后面前问问,或许她老人家知道怎么回事。”
紫玉的目光落在棋盘上面:“听罗成说起过你,你连黑白棋都不会?”
颜想当然会,只不过棋艺不怎么样罢了,不过她并不打算承认:“嗯。”
她目光当中带着些许的遗憾:“真是可惜了,还念着什么时候见了你与你下盘棋,也好见见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也能从我手上将丈夫夺走。”
颜想垂眸:“我与沈家订婚是因少君而起,成婚是因少璃而成,起初来到京城时候,公主与沈家婚事已经解除,何谈的夺走一说呢!”
紫玉笑:“你真不可爱,连敷衍本公主一下都不肯,既然如此……”
她话音刚落,外面一男子走进,他人未到笑声闻:“我怎么听说玉人楼有了新客呢!”
颜想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她只默默站着,听见他低低的笑声停驻在她的面前,动也不动。华贵的料子在眼底滑过,男人飞快走过她的身边,与紫玉一同站了小榻上面。
“怎么?我听说你想找人来下黑白棋了?”
“你有兴趣?”
紫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苏少遥开始挽袖子:“本公子虽然棋艺不佳,但好歹也学过一二年,公主之辈恐怕还能战上一战。”
这殿内本来气氛微妙,被他这么一搅合,顿时少了许多紧张,紫玉似乎忘记了这还有个人站在旁边,只伸手摆了棋。
颜想也知紫玉是故意刁难,只屏息在旁老实站着。
她最大的优点就是懂得识时务,更何况也只是站着,计算着时间,沈少卿来接她,找寻不见,早晚会过来寻她。
第一局,她瞧着紫玉严阵以待的模样,也颇为苏少遥担心,可惜他那làngdàng样,看起来让人不放心,可真上了棋局,竟然走得一步步十分隐稳,有的子看起来杂乱无章,可也十分危险。紫玉竟然输了。
颜想棋艺烂,可她看得懂,一抬眸,对上苏少遥的,他调皮地对她眨眼,之后迅速开了第二局……
正是厮杀得厉害,外面传来一声低呼,老嬷嬷站门口刚要先进来,后面一男子披着大斗篷已经走进,他戴着帽兜,整个人都裹在斗篷下面,只露出一张清俊的脸来。
紫玉手里拈着一子,目光却定在了他的身上。
苏少遥一手将棋子都拂乱了去:“可不陪你了,有事先行一步,公主见谅。”
他笑意不减,大步从颜想面前走过,甚至还对她挤眉弄眼地笑笑,她飞快白了他一眼,瞥见沈少卿隐忍的怒意,顿时低头。
紫玉顿时下了榻:“少卿你可算来了,还真是难请呢!”
说着叫那嬷嬷上茶,请他落座。
沈少卿走到颜想面前一把拉过她的手腕,目光在她身上巡视一番并未发现有任何的不妥,这才转身面对紫玉:“家妻从小闲散惯了,唯恐惊了公主玉驾,时日不早了,告辞。”
紫玉拦在他二人面前:“既然来了,何不坐坐?”
她脸色已变,有意无意地挡在了门口:“少卿与我也算夫妻一场,怎能如此绝qíng?再说既不成夫妻,也还算朋友,不会是连下盘棋都不许吧?”
颜想在他身后,瞥着她,只觉她此时目光如刃,刀刀都扎在自己身上,忙又躲了他的身后。
沈少卿只淡淡瞥着紫玉,突然转换话题:“你刚才与少遥下棋了?”
紫玉理所当然点头,语气温柔下来:“嗯。”
他握紧了颜想的手:“定是输了?”
她诧异地看着他,他不紧不慢说道:“少遥师从于我,既是手下败将,留公主三分薄面。”
沈少卿眸色冷清:“有些事不需再三地说,让开。”
紫玉恨恨咬着银牙,手中那一黑子啪地扔了他身上,他更是上前一步,将颜想整个人都罩在身后。
她怒目而视,随即对上沈少卿坦然目光,愤然转身。
颜想偷眼瞥着怒气冲冲从身边走过的人,不想被沈用力一拉,顿时反应过来,跟着他从小楼走出来。
他果然来得很快,事实上她一点也没觉得自己会怎么样,也笃定他会及时赶过来,即使有难堪,也就那么一会儿功夫。那样的话也有理由对沈大发发脾气什么的,结果他出现及时,并且是一直袒护状态,她反倒不知该怎么面对他了。
正是胡思乱想,他在前面突然顿住脚步,她没注意,差点撞在他的后背上面。
沈少卿解开自己身上的大斗篷裹在她的身上:“冷么?”
她摇头,他给她帽子戴好,略不自在地看着她轻咳了声:“第一次,我是第一次。”
颜想抬脸看着他,还处于不知所谓的状态,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沈少卿垂眸:“圆房的那次,是第一次。”
她一下明白过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
她脑子里乱哄哄的,那晚的记忆其实还算愉快,在药酒的促使下,两个人配合默契,虽然没有什么花样,但确确实实不像是第一次做……这也算无师自通么!
他以为她不相信,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举步要走:“君子以诚,君子有礼,以前与紫玉订婚时候,也都是清清白白,莫听她挑拨离间。”
沈少卿对上她的眼,以为她定然会拿圆房的事说教,不成想她嗯了声却道:“我相信你。”
他倒想不明白了:“你相信我的话?”
她裹紧斗篷,觉得冻脚了开始原地跺脚:“相信啊!”
他转身:“即使是以那样的方式圆房?”
颜想心里明白都是沈少璃那小子搞的鬼,故意试探道:“不像是你能做出的事,该不会是沈少璃故意害得你和我吧?”
他顿时否认:“不,不是。”
说完大步走开。
颜想也加快了脚步,跟在他的身后。
以前,两个人一直都是看不对眼,可最近一段时间,他对自己竟真的像是对待妻子一样,她有点想不通,扯了他的袖子问他:“你为什么这般待我?”
他回头,奇怪地瞥着她:“你是我的人……”
话未说完,又觉轻浮,顿时改口:“你好歹是沈家的人,不该这样待你么?”
她默默跟在他的身后,抬眸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
其实,这个男人显而易见地是君子,对弟弟十分溺爱袒护,有责任有担当,人家样貌堂堂,人家家世卓越,人家……
他走在前面,就着她的脚步时快时慢,颜想忽然就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沈少卿,他真的值更好的……
回到小楼,只有沈少璃在,沈少卿去书房忙了,颜想也有一堆细表要对照,两个人谁也没空搭理沈三,都是一头扎进书房,直到晚饭才疲惫地从里面出来。
二人一前一后,罗成去给言信上了户籍,沈少君也从沈家赶了回来,一家人团团圆圆地坐在大圆桌前用饭,也算是有那么点家的感觉……了?
颜想不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饭后有茶,沈少璃白日里去宝之琳寻了个小鱼模样的玉器,想要她给他打磨一下。她拿在手里,反复看了两眼,正是看着他,突然听见罗成说道:“今晚轮到大哥了吧?那我回罗家一趟,安顿下罗静。”
沈少卿嗯了一声,端起茶碗抿着茶,一低头掩住了所有的qíng绪。
本来就是太简单的活计了,颜想看着沈少璃,本意是想叫他拿去给玉匠师傅打磨,可这沈三以为她是在提醒自己,忽然想起她咬着自己耳朵的嘱咐来,鼓起勇气对大哥唤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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