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厂如今还是国有xing质的,但经营方式变成了当时很典型的厂长承保制,而厂长就是郑爷爷的那个老战友,晚上食堂里吃饭的工人不多但是也不少,喝酒打牌的都有,俨然没了国有工厂的那股子浓厚的正经气息,下班之后氛围要松散得多。
两家人这一顿饭吃得就像一家人一样,后来有厂里的其他职工跑了过来,一堆人一起聊天,本地职工就给他们讲讲这些年省城的变化,哪里开了大工厂,哪里弄了个大马路,哪里又开了大厦,一分两分的东西噌噌噌冒出了一块两块,钱变值钱了,粮票没多大作用了,大锅饭不好吃了,很多人出去做小买卖了;又有哪个哪个人撞了好运做了什么大生意,那个主任承包了哪个工厂,那个工厂一年赚多少多少万……
总之省城这么多年的发展似乎也让本地人觉得惊诧,说起来的时候眉飞色舞口水直喷,但语气中隐隐还有炫耀和骄傲的意思。
这天晚上回去,郑爷爷韩治军郑平三个大老爷们儿跟着厂里的职工去后面浴室澡堂子泡澡,顺便继续chuīchuī牛也听别人chuīchuī牛,程宝丽和陈灵灵收拾了东西,本来打算带着两个小的也去洗澡,结果郑海洋抱着桌柱子,跺脚道:“我不去女浴室。”那一脸认真的表qíng把大人都逗乐了。
不是去男浴室就是去女浴室,三岁小屁头不跟着妈妈难道跟着那群臭老爷们儿?
程宝丽一手拎着洗漱篮子一手去拉郑海洋,郑海洋死命抱着桌柱子:“不去不去,我是男人我要去男浴室。”
程宝丽和陈灵灵“咯咯咯”笑疯了,陈灵灵对程宝丽道:“你们家男子汉不去女浴室呢。”
程宝丽一拉郑海洋,逗孩子道:“傻啊?现在不去以后想去都去不了,以后去就被人骂臭流氓了。”
==妈,没你这么教育孩子的……
最后郑海洋还是跟着一群大老爷们儿去泡了男浴室的澡堂子,一进门,就看到刚刚那个在工厂食堂和他们chuī牛的男职工坐在椅子上抠着脚,可能略微有些喝醉了,大大咧咧抬眼道:“嘿,还带了你们家小崽子。”
郑平道:“是啊,说是男子汉不去女浴室呢。”
周围一群赤条条的大老爷们儿全笑了起来,男浴室里的对话就没一句正经的,有人在一边随口道:“来看大鸟呢。”
郑海洋:“……”
晚上回去,程宝丽和陈灵灵在院子里梳头发聊天,韩一小宝宝躺在chuáng上蹬着小腿,脸上红扑扑的,郑海洋趴在chuáng边拿指头戳他的小ròu脸:“你就好好珍惜现在的时光吧,等你三岁的时候,就老老实实跟着我去看大鸟儿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兔子科普时间】当时物价没那么夸张的,江边的东西稍微贵了些,88年有个物价闯关,所以一些城市的物价突飞猛涨,虽然国家发现苗头不对拉闸了,但是影响还挺大;粮票这个时候还能用,一分两分也能买东西的,别被五毛钱的茶叶蛋君吓到,因为我上大学的时候,茶叶蛋也就五毛钱一个_(:з」∠)_
第15章新技能get√
两家人自此在省城安定了下来,郑爷爷在厂长办公室帮忙,郑奶奶在会计师工作,而郑爷爷原先的老战友就是如今油厂的厂长。
现在油厂不是国营形式的了,大锅饭在这个年代已经吃不下去了,国家的经济力量在不断复苏,国营企业在新经济的冲击下就一再显出它发展迟缓动力不足的一面,厂长承包制是现下省城比较流行的一种国营工厂的复苏方式,给厂长足够的权利去发展工厂,未来的道路要怎么走也jiāo给承包的厂长。
郑爷爷的那位老战友如今油厂的厂长姓胡,叫胡成,年纪和郑爷爷差不多大,穿着白衬衫挽着袖口手腕上一块大手表,很有领带做派,来和两家人打招呼的时候站在门口背着手挺着肚子,但打过招呼一熟悉就会发现这人其实很好说话,笑眯眯的看着大家,普通话说不太标准,因为门牙缺了一个说话的时候口音还有点露风。
陈灵灵他们普通话还可以,程宝丽的普通话如今也勉qiáng过关,主要是和陈灵灵讲普通话讲多了,练出来了,如今出了江北的小县城和省城的人说普通话也没有半点障碍,和胡成说话打招呼反而比他说得好些。
郑爷爷郑奶奶上班,郑平韩治军两家人就上街晃,第一天两家人把厂周围都逛了一圈,第二天韩治军他们就问厂里人借自行车,陈灵灵没去在家照看孩子,但郑海洋死命都要出去,于是程宝丽坐在郑平车座后面,韩治军就载着郑海洋。
四人逛了逛临近的街道路口,郑海洋坐在车座后面又感受了一把时代的冲击,省城街上的人真的很多,就算是在工作日马路两边也时不时就能看到推车出来做小生意的人,路边的电线杆子上甚至都贴满了各种纸片小广告,当然上面不是治疗什么阳痿不孕的,上面贴得都是各种买卖的信息,什么汉卡什么打字机各种各样的都有;甚至有人蹲在马路牙子上抽烟,手里撑个纸牌子,纸牌子上写着“回收好香烟好酒”。
郑海洋看着那牌子觉得熟悉极了,他记得他13年还能在路口的电线杆上看到一个绑着的牌子,上面写着“收购香烟、购物卡”,原来这个时候就已经有了。
四人骑车逛累了就找个小店买水喝,水是店家用铝合金桶跑的茶叶水,一分钱一小杯,最次的茶叶沫子泡的茶叶水,韩治军郑平两个大老爷们儿两口就没了,郑海洋撇撇杂货铺里的一个冰箱,想着这么热的天,他要是老板的话,肯定把水冰凉了再卖,卖三分一杯,保证脱销。
韩治军连喝了两杯水,掏钱付账进铺子的时候看到了一边放着的一塌报纸,对老板道:“报纸给我每份来拿个,前几天的报纸还有?有的话给我也找出来。”
程宝丽在水桶边上道:“老板,前几天的报纸过期了不值钱了啊,送给我们呗。”
郑海洋这个时候却突然瞥见店铺前一根电线杆子上贴的小纸片,小纸片上的字是用钢笔写的,一板一眼写着“XXX讨债学习班包教包会地址:XXX路XX号1楼大教室”。
讨债学习班?
郑海洋一琢磨就立刻蹦起来去扯那个小广告,奈何小广告贴的高度只符合了成年人的标准,小孩子实在够不着,郑海洋跳了两下就拿出猴子爬杆子的“魄力”来,两手抓着杆子两腿夹着电线杆,一点一点往上爬。
杂货店门口的凉棚下郑平从韩治军手里接过报纸,韩治军抬头目光投向他身后愕然愣住,郑平下意识转头一看,一口茶直接喷了。
只见他家小崽子跟个小猴子似的紧紧贴在电线杆子上,那拱着身体朝上爬的模样又活像个小毛毛虫,郑平把杯子放下,朝外走:“小祖宗,电线杆又招你惹你了!?”
郑平把郑海洋从电线杆上抱下来,郑海洋指着小纸片嚷嚷:“纸纸纸……”
程宝丽跑出来把郑海洋接过去,捏捏他的大ròu脸,韩治军却注意到了电线杆子上的那个小纸片,他撕了下来,低头念道:“学习班?”却也没有丢掉,而是随手的夹进了报纸了。
回去之后陈灵灵给他们倒水,现在天热了出门一趟就跟火烤过一次似的,两个大男人都晒黑了,房间顶上一个大吊扇呼啦啦chuī着,程宝丽和陈灵灵说他们今天出去看到听到的见闻,韩治军和郑平就坐在一边看报纸。
郑海洋从一堆报纸里翻到了那张小纸片,坐在小板凳上认认真真捏着又看了一遍,抬头突然道:“爸爸,这个纸上写的什么东西?”
郑平拿过去看了一眼:“讨债学习班。”
郑海洋装出一副搞懂的样子问道:“讨债学习班是什么?”
韩治军道:“就是‘三角债’,比如,洋洋欠爸爸钱,爸爸欠妈妈钱,妈妈又欠洋洋钱。”
程宝丽乐道:“这城里人可真稀奇啊,要债还有学习班?学习怎么要债?”
韩治军低头继续翻着报纸,边翻边道:“没办法,都缺钱,别人欠他们钱,他们也欠别人欠,都在想办法搞钱……”突然一顿,目光凝在报纸上,接着抬眼立刻从郑海洋手里把那张纸抽了出来,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纸上的讯息就那么几条,可能是不方便连个座机电话号码都没有,但韩治军却捏着那纸条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嘴里甚至都念了出来,那模样把女人们都吓了一跳,活像是见了鬼丢了魂儿似的。
郑海洋心里偷乐,真不汪他刚刚跟着吊死鬼一样吊在电线杆子上爬,他老早就想到了,这个时候就是大时代的蜕变,人的各种需求都在增长,经济的需求是首位的,但是光做小买卖是不行的,还要技术还要能力,但技术和能力又不是凭空出现的,都是需要学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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