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侧的夷光仙子痴痴傻傻地坐于地上,对眼前的一切变故都仿若未知。
空气里的妖气黑影终于散尽趋于无,那些之前滔天纷飞的被风chuī向高空的积雪,重又无声地静静飘落,白虎于这一片雪中望着一身青衣皆是血的宋观,冷冷道:“他的元神若不能再放回本尊的身子休养,怕是过不了今日就得殁。”
宋观又吐了一口血,此时他神智已经很有些不清了,只觉得胸口闷得慌,脑子里一片浆糊的,大半还停在他方才刚醒悟过来的,那些个关于这个系统游戏的重新认知。pào灰攻,游戏主线。其实已经思考不能,却固执得抓着脑海里残留的这些个词汇。于是宋观听到白虎的这句话,只说了一个字:“不。”
然后又吐血。
诚然《剧♂qíng♀大♂纲》里,并没有如今闹出来的这么一出,于是主角受半途顶着青龙本尊的壳子,就一直顶到在他还是神君的时候,和主角攻一起同归于尽。而眼下闹出这么一出,自当引起一系列变故。
只是宋观如今这已经僵直了得不能再思考的大脑,就令他被磕绊在“要按照大纲来”的死胡同里。这里其实可以有这样的变故调整,先回本尊壳子里,和主角受的元神公用一个壳子挤一挤,将元神调养,养完了,再销毁如今这已经被玩坏了的分身壳子,创造出一个新的分身,然后他再用新的分身壳子,继续走那剩下的剧qíng。虽说中间出了一个岔子,但如果宋观这样做的话,兴许也能将大致的剧qíng抢救回来。
可惜,宋观现在他是如同大脑被门挤过一样的状态。
是朱雀最先发现事态的无可挽回,发现那一瞬间,朱雀的表qíng变得很有些可怕,可以毫不怀疑,倘若不是眼下宋观伤得惨重,一副再折腾一下搞不好就得立马咽气了的模样,朱雀一定会毫不迟疑地把宋观吊起来狠狠抽上一顿。他抬起头,咬牙切齿的,不自觉中带出的语调,居然比白虎还要冰冷,不过这句话不是同宋观这已经脑子已经思考不能的货讲,而是同其余三个人:“宋观这白痴,把自己的元神同这身壳子缠死了,怎么办?”
没错,之前学法术的时候,宋观学得要死要活,始终参悟不透什么叫使用法术的本能,如今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新的技能,却是在快死的时候,而且给自己挖了好大一个坑,本来明明不用死,虽出了岔子,但仍有挽回的余地,前景也不算太糟糕……如果宋观眼下他就这么真的因此挂掉,这真是他自作的。
所有人都没想到会是这样发展,全愣住了。
一时无人开口,而空中洋洋洒洒的雪花,于此刻,终于是飘落殆尽了,白虎垂下眼帘,视线落在宋观面上,半晌,道:“便只能‘抽骨’了。”
朱雀闻言怔了怔。
玄武和阿衍皆是不语。
以上便是宋观陷入昏迷之前听到的全部对话。
而闭目之前,他觉得胸口很闷很闷,不是痛,很难形容这个感觉,仿佛抓心挠肺。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此刻面上浮起了繁复的黑色印记花纹。
那些花纹从衣领之下jiāo错着延展出来,从脖颈,到脸颊。朱雀见状一把将他领口扯开了,看到的就是宋观胸口印着的一个纤小的手掌印,紫青色,映着那肌肤颜色颇为惊心怵目。那些大片黑色的印记花纹,便是从这里开始蔓延扩散开来,仿佛枝桠蔓蔓的生长。
宋观未曾听到的,是朱雀那怔然的低语:“心魔结。”
不过听不听到,都是一样的。宋观闭上眼,昏沉沉地睡去。他应该是做了一个梦。梦里没有章节地自成一片天地。有流光jiāo错,麦子拔节,芦苇浸在水中,铺天盖地的蓝凤蝶。都是些不明意义的杂乱无边的景象。宋观置身于当中,茫然地看着,一幕一幕jiāo错,然后这些景色jiāo叠,又如同色彩流逝一般自他身侧掠过。仿佛时间洪流奔涌不歇。
最后画面的定格,是一扇门。
宋观立在门前,他不知道门后又什么,却冥冥中仿佛有什么催促着他必须要将此门打开。推吧,推吧,推吧。门背后有什么呢?好的坏的都没有意义,明明并不知道背后是什么,却不知为何满心期待。多奇怪的心思。却又让人无法抗拒。而他果然将门推开。
那是门里门外两个世界,身后的光影全部沉寂下来,推开门看清屋子里景象的刹那,宋观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他看见他久违的家人。他的妈妈和爸爸正坐在沙发上说着什么,两厢挨着,妈妈一直在笑,然后因为听到响动,两人便都回过头朝门这边的方向看过来。
那些细微的动作都看得分明。
“这么早回来?”手指抚过发鬓,嘴角扬起,看清是宋观,妈妈面上露出了一个相当温柔缱绻的笑来,本就是美人,带着这样的笑容,自是越发地赏心悦目,声音也是温柔,“哥哥呢?他不是说今天没有其他事qíng的么,怎么没同你一起回来?”
这是梦。
宋观知道。
因为他的父母——
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第73章 第六弹 龙战于野
宋观做了一个梦,这梦十分不真实。他明知道没可能的事qíng,那些追不回来的人事物,却又都在梦里发生了。那些人面目栩栩如生地问他,留下来吗?他迷茫了很久,最后说了“不”。
因为这些都是假的。
一切再美好又有什么用,还不都是假的。
梦里的时间失去了原本分明的界限,它们暧昧又模糊不清地混杂在一起。感知变得不可靠,这一梦在他看来似乎至短,这一梦却又似乎至长,宋观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十指狱里烦恼海,千里冰原。宋观彻底醒来的时候,是冷月如霜的夜景。他发现自己又被人浸在冰水之下,周身围困着各种密密麻麻的咒符,只要身子微动,就触动了当中好些个的咒符。他伸手拨开它们,于是幽冷冷的水波里,顿时一片星光点点的闪烁,仿佛天河之上的星子落尽了这万顷碧波之下。
宋观觉得自己此刻特别像水鬼,若有人类看到他,想必是会吓得大喊“救命”的吧。他这般想着,是有点类似于苦中作乐,闲得没事的自我瞎调侃。嘴里吐出了一串气泡,宋观慢吞吞地往上放游,虽然他如今待在水底下,是不存在呼吸困难这种问题的,且如今也不像当初泡在水里那般觉得冷。然而,那么多年作为一个没有超能力的普通人类,他果然还是觉得爬上岸最让人安心。
于是浮光明灭里,宋观破开冰层浮出水面,碎冰碰撞着发出泠泠的声响,他仰头这一眼望见的便是天空一轮残月如钩。
这冷冷月光万里,有落雪自天幕里飘坠而下,天空是黑缎一般的墨色。倘若一个人做出一个大决定的时候,那就势必要有一股更为qiáng大的力量去支撑他去完成这个决定。是伤筋动骨。而最终结果,无论是喜是忧,在尘埃落定的刹那,大松一口气也好,又或者绝望无助也好,相同的是那时被掏取而空的感觉,尽力得仿佛透支。
眼前的荒原白雪映着孤冷月光,两厢照应得越发寂寥。宋观一个人看这样的景,也就更加寂寥。可这样的寂寥是最好的清醒剂,荒原上的朔风可以把所有翻腾的无用心思chuī得静止。人是想得太多才会有三千烦恼。别想,别念,应当看准了最终的目标,旁的都只是些枝枝桠桠,怎么可以因小失大。那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傻瓜才做的事。
宋观上了岸,一身青衣滴水未沾,银色如流水般的月光笼了他一身,此刻的雪似乎落得更急了些,他倒是不冷,只是飞旋的雪花有些迷眼。
举目望向四周,皆是荒原白雪,他不知道哪里是通往哪里。所以随便挑选了个方向,迈出一步,朔风chuī着他衣角,宋观走了几步,心念一动,手中随之莫名凭空多出了一把伞。
这一周目各路鬼神见得多了,宋观对这种忽然出现忽然消失的戏码,已经很有些习以为常,可手里头这么一把突然出现的伞,却仍是让他愣了愣,毕竟这东西出现自己手里,和出现在别的地方,感觉还是很不一样。
也亏得这把伞的出现,让宋观歇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他不再想东想西,也没得对月感怀,只专心低头研究手里头这把伞的构造。伞是把样式极其普通的伞,从伞柄到伞面都是一体的纯色,没有花纹,亦没有别的多余装饰,而伞骨在月下呈现出一种喑哑的色泽,平心而论,这伞委实不怎么好看,不仅不好看,还有些让人瘆得慌,乍一瞧,像一捧苍白的白骨。
宋观却对这伞感觉很奇怪,因为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伞,就像是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真是让人特别见鬼的想法。
未及细想过多,这暗淡天色间,茫茫白雪当中,远处的天空里却陡然燃起一簇火焰。宋观一怔,握着那白骨一般的伞,抬目望去,只听远方一声凤唳长鸣,缥缈余音之下,整个天空都似乎被燃烧一般。火凤在天,展开翅羽似遮天蔽日,滔天的火势,那样华贵到了极致的模样,炽烈到了极点的颜色,这才是朱雀原本该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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