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下去,把话筒移到自己面前,似乎笑了一下,做了个手势压住那些口哨声,“送给你们所有人,wild world。”
台下旋即又响起疯狂的口哨,但随着铿锵的前奏响起,刹那间,都齐齐安静下来了。
怎么是这歌,为什么是这歌?夏天心口狂跳,满脑子不解,为应景吗?这歌的确是讲分离,类似英文版的外面的世界很jīng彩——外面的世界当然也更无奈。
所以分别在即,请朋友们一定要坚qiáng勇敢地去面对未来?
他思维奔逸着,耳听得高建峰一开口,全场再度沸腾了。嗯,音准果然很好,英文发音字正腔圆,不愧是学霸啊,一听就知道不是哑巴英语……
——“如果你真得要走请保重,希望你可以在外面的世界结jiāo更多朋友。这是个狂野的世界,仅靠微笑很难应对,但我会永远记得,兄弟,你曾经天真的模样。”
副歌第二次循环时,夏天听见前排女生在抱怨:“原歌词不是girl么,怎么让他改成boy了?”
“他兄弟多呗,这也没有哪个girl能让他表白。”
“这么多女生坐下头,跟和尚帮混了三年,他最后也不能大方点嘛。”
和尚帮,夏天忍不住乐了,而高建峰好像也猜到台下女生们肯定有意见,在最后一段稍稍顿了一下,把唱词切换成了girl。
女孩子们尖叫起来,刚才那两个不满的姑娘在椅子上争相蹦开了高,其中一个伸手比划了个虚空的相机,食指按下快门,叫喊着:“就让我的高中生活结束在这一刻吧。”
是啊,高中就这样结束了,比起上辈子经历过的似乎更令人怀念,还能听到高同学唱歌,夏天感觉自己的少年时代算是圆满了。
高建峰谢幕时,遭遇了铺天盖地的鲜花和掌声,以周妈为首的一群人激动得上去搂着他,开始和他各种合影,高建峰嘴角还是吊着浅浅的笑,单手cha兜,来者不拒,目光散散漫漫地扫过台下众人,在对上夏天视线的一刻,扬起下颌,眼里溢出了点点笑意来。
曲终人散,才下午三点半,去陈帆家尚有点早,高建峰最后走出来,在众人的打趣声中,解开了他的文明扣。
刘京拍着高同学的胸脯直咂吧嘴:“我现在觉得,你学什么电子工程啊,没劲,糟蹋了!改行唱摇滚得了,哎我跟你混北漂去,当你专属经纪人怎么样?”
“行,就这么定了,谁不去谁是孙子。”高建峰笑笑,看了一眼夏天,好像在无声地问对方感觉如何。
夏天心有灵犀地比了个大拇指:“相当酷!”
只不过这歌送给别人行,却不适合你和我,他心想,纵然这个世界再野蛮残酷,我也还是会拼尽全力,努力在和你相处的每一天里,把你掰弯。
“走吧,吃点冷饮去。”汪洋提议说。
高建峰难得从善如流了一下午,这会儿可算原形毕露了:“你们去,我回家换衣服了,整这么一身连饭都吃不下去。”
于是众人约好五点半,在大院篮球场见,夏天回宿舍歇了一会儿,等到太阳没那么毒了,才慢悠悠往大院骑。
还是熟悉的感觉,过了岗哨,世界仿佛倏地就变安静了,道路两边的梧桐叶子搭在一起,连树荫底下的走着的人,都显得比大街上的行人要步履从容。
就快离开了,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再回来。
他转个弯,到了cao场,篮球架下已围了有一群人,不错嘛,吃饭个个很积极,可见思想都没问题。
但……似乎又不大对,夏天看见刘京转过脸,表qíng带着一股惆怅,其他人……看上去也很丧……
他再定睛看,没看见高同学,却只看见坐在汪洋车上的小朋友,是高志远?!
心里蓦地涌上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夏天迎上去,看见刘京冲他挥了下手:“寿星,高建峰出事了……”
“啧,会说话嘛!”汪洋横了他一眼,赶在夏天脸色变白前,吞吞吐吐地解释,“没出事,就是和他爸……”
“建峰没事,人在家呢,”高志远听不下去了,淡定地开口说,“就是跟我爸吵了一架,之后就把自己关小黑屋去了。”
第40章
高建峰把自己反锁在阁楼里, 试图理清思路和qíng绪。
从开始的震惊恐惧,到后来的怀疑不确定, 再到泼天的愤怒, 全数大起大落。
事qíng的起因是他回家换衣服,李亚男刚好也在,说洗衣机出了点小毛病, 让他修理一下。家用电器一般都是由他和老高负责整治,于是他就去抽屉里翻找工具箱。
那是个只有他和高克艰才会打开的抽屉,外表擦得挺gān净,里面因为这对父子的不经心难免落了些许灰尘,打开来的瞬间, 他看见了“随意”放在里面的两页纸。
一份是常规体检报告,体检人是高克艰, 日期则是上个月, 再往下看,一行字猛地惊了他一跳——肺部大面积yīn影,待查。
手当时就有点抖,再看另一页纸, 却是一张新兵入伍登记表。
这两份东西摆在一起,同时出现在眼前, 高建峰的第一反应首先是有假, 这是要施苦ròu计了吧?
可随即他就不解了,他想不通高克艰会在什么qíng况下承认自己身体出了状况,那不是个号称永远都打不垮的人吗?
他没声张, 默默收起那页纸,观察了一下李亚男,琢磨着她对这事应该也是一无所知。
很快,高克艰回来了,他明天即将出差,一走就是一个多月,提前下了班打算上楼收拾点行装。
夫妻俩谈论着出差的事,高建峰越听越觉得迷惑,索xing去试探高克艰是否真的打算下部队。
想当然的,他得到了言简意赅的确定答复,高建峰再试探,几回下来,高克艰就有点不耐烦了。
高建峰也没什么多余的耐xing,gān脆直截了当把体检报告摆到了桌面上。
高克艰严丝合fèng的表qíng下突兀地露出了一丝裂纹,那东西他是随手塞进去的,本意就是不想让家人知道,尤其是不想让李亚男知道,他自己则选择xing的遗忘这件事,逃避去复查,逃着逃着连他自己都忘了,没想到竟然被这小子给发现了。
惯xing驱使之下,让他不愿意去承认,半天过去,他始终保持缄默不作答。
高建峰再拿出那份新兵登记表,语气里多少带了点嘲讽,他问什么意思,是不是打算用体检报告让自己心软,bī自己就范。
高克艰顿时火了,回来的时候他对儿子的高考成绩给予过祝贺,虽然面上很淡,但他心里是高兴的。别说他没想过不择手段去bī迫,就是真用手段那也一定是qiáng硬的,绝不可能使出这种幺蛾子来要挟。那份登记表,他很早以前拿回来了,当时想再劝儿子一句,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现在他已经接受高建峰要去读大学的事实,自然而然地,也就接受不了高建峰这样揣测、诋毁他。
父子两个就这样吵了起来,声音越来越高,言辞也越来越犀利刻薄。
高建峰是担心、怀疑,高克艰是生气、伤心,高建峰不惜讽刺老爸为了事业拼死拼活——倘若报告不假,他还肯去出差就真是不要命了!如此敬业,别是因为怕死,所以才不敢去复查吧?
这话触及了高克艰无法对人言说的困窘,恼羞成怒的成年人也愤怒地指责开,儿子才是真正的懦夫,不敢去当兵,其实就是少爷当惯了,怕吃苦怕受累,一天都坚持不下来,就算去了也只会是逃兵,一个连母亲遗留的信都没胆量看的家伙,这辈子注定只能做遇事逃避的懦夫!
两个人吵得是天翻地覆,李亚男从旁全听明白了,在那之前,她冷静地把高志远带了出去,让他去找汪洋他们玩一会儿,小朋友从听来的只言片语里判断是因为当兵那点事,以为老爸又旧话重提,却丝毫不知道这场争吵是由一份体检报告引发的。
像以往任何时候一样,根本吵不出什么结果来,父子俩气得都像是要杀人,高克艰摔门而去,高建峰直接把自己关进了个阁楼。
高建峰身子抵在门上,觉得整条胳膊都在抖。高克艰太了解他了,知道什么最能戳痛他,懦夫——这词他自己说自己可以,但别人说就是不行,尤其是高克艰不能说!
过去种种,一一浮现于眼前,为了让高克艰实现早点培养锻炼他的目的,他五岁就从爷爷奶奶家回到西京,上了小学。多少个晚上,他咬着牙在雪里雨里完成了那些训练,他吐过,恨过,也累得不想再爬起来过,之所以没放弃是不想让高克艰看扁,他内心深处一直期望得到父亲的认可,然而等了快十八年了,原来在父亲眼里,他依然只是个怕苦怕累的少爷秧子。
高建峰满心气苦,直到李亚男来敲门,告诉他那份体检报告是真的,她已经打过电话确认,在这种qíng况下,高克艰该做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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