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加热了他的冷血_芥子醒【完结】(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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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伦下了马车,看到滚到脚边的暖炉,刚要跑过去拉架。

  卢卡斯冲他喊:“您别过来!”

  他很快就制服了苏拉,用绳索绑住她的手,帮加图索送她进了家宅。

  赫伦坐在车板上,见到他走出来,脸上还挂了彩。

  卢卡斯坐到他旁边,叹息着说:“苏拉夫人像疯了一样,塞涅卡的失踪对她打击太大了。”

  “我们去法院吧,把这件事告诉法官。”赫伦沉重地说,“加图索受到的打击不比苏拉小,我并不觉得他有足够的理智,去写一篇有条理的诉状。”

  “嗯。”卢卡斯点点头,握起马鞭,准备驶往法院。

  他脸颊的抓痕红肿了,有的还出了血。在他苍白的皮肤上,像几笔浓烈的红油彩,有点狰狞,让人看着倒吸凉气。

  赫伦看着他,忽然改口:“算了,先回家吧!”

  卢卡斯不解地侧过脸,“怎么了?”

  赫伦用指头点了点他的抓痕,“先回家给你上点伤药,我可不想见你破了相。”

  ……

  两人很快就回到家。

  赫伦推着卢卡斯进了书房,从药匣翻出药膏,轻巧地涂在抓痕上。他敏感的指尖感触到凸痕,皱起了眉头,神色不太愉悦,脸部的yīn影如水波般晃dàng一下。

  “你的模样……”他抬起眼帘,捧着卢卡斯的脸,“可真láng狈啊。”

  卢卡斯顺着光线看他。

  他来自深处的细腻,他的耐心,也都bào露在光线之下了,好象沉金的灰土被风chuī走,没有什么能隐藏的,一览无余。

  “我不疼。”卢卡斯笑了笑说。

  他的回答符合赫伦真正想问的问题。

  赫伦轻哼一声,拧紧药膏盒,塞到他手里,“赏你的。”

  卢卡斯双手接过来,感谢了他的赏赐。

  涂完药后,赫伦铺开莎糙纸,随口命令道:“为我研磨墨块,我需要写字。”

  卢卡斯拿来墨块,用烛火灼烧一会儿,放在石盘里慢慢研开。

  屋里响起石与石相磨的粗砺声,像是某种厮磨的声音。

  赫伦拿起芦苇杆,蘸了蘸融化的黑墨。不知怎的,在某种未知本能的驱策下,他顺着磨石朝上看去——

  卢卡斯认真地研磨,冰白的指头捏着黑磨石,像镶上去的白玉。他松软的金发被雪花打湿,眉宇也染上cháo意。海蓝色的眼睛倒映打着转的磨石,像一只雀跃在海洋的小船艇。

  粗野之人的细致,就像偶尔开合一下的扇贝,闪出的珠光昙花一现。

  赫伦的笔杆顿在纸上,洇开一团墨渍。

  “卢卡斯,把磨石放下吧。”他开口,“这种细小的活计,以后用不着你来做。”

  移动的磨石陡然停滞,卢卡斯不解,“怎么了?”

  赫伦把废掉的莎糙纸攥成团,目光锁定在他身上,“你是勇猛qiáng大的角斗士,手里只能拿刀使剑,像战神一样大破千人,而不是做软弱的家奴要做的事。”

  卢卡斯松开磨石,压着眉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我记得……您之前还夸我照顾您十分细致,就像父亲一样。”

  “那是我之前的想法。”赫伦重新铺开一张纸,“你就是你。我不想看到你因为奴隶的身份而改变自己。”

  卢卡斯抬了抬眉毛,老实地丢开磨石。

  赫伦写完诉状,jiāo代奴隶送到法院。他觉得很疲惫,走到中庭里透透气。

  塞涅卡的丢失,苏拉的疯狂,像一团乌云团聚在胸间,久久不能驱散。一种隐晦的杀意从暗处袭来,黏着在他身上;他难以撇清。

  罗马的降雪告一段落。太阳被挡在巨云之后,阳光如宽宽窄窄的刀锋、从云的边缘倾泻而下。初雪之后尚为灰蒙的天,被这几记光刀分割开来,形成许多浅huáng的色块。

  冷雪后的暖阳,比夏季的骄阳还显得温热。

  弗利缇娜推着范妮来到中庭。她为主人套棉靴、披斗篷,为她戴上黑毡帽。

  范妮的黑曜石就隐遁在帽沿之下,收敛起光泽,像一枚暗沉的铁块。她瘦得形销骨立了,脸颊的红润不复存在。

  她每天都会睡很长时间,眼圈却是疲惫的青黑色。她的灵魂好像越来越远了,名贵的汤药也留不住她。

  所有的奴隶都安慰她,哄她说病会好。只有赫伦知道,她将要入土了。

  赫伦走到她身边,伏下身亲吻她的手背。

  闭着眼晒太阳的范妮惊醒了。她下意识缩回手,一低头就看到儿子在冲她浅笑,眼神有些复杂。

  “赫弥亚……”她惊奇地说,“你回来得真早。卡普亚的雪景好看吗?”

  “简直美极了!比神庙壁画上的天国还要美!”赫伦不打算告诉她真相,假意兴奋地说。他不想让病重的母亲遭受噩耗的冲击。

  “那里富得流油,房屋也是温暖的木屋,里面还有壁炉,积雪就像奶油一样白!”

  “卡普亚是受神明眷顾的地方。”范妮的眼瞳泛起流转的水汽,但很快压制下去。

  “我和普林尼就去过那里……在你还没出生的时候。”

  她提到亡灵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在通灵者眼里,这是死神召唤的一种预示。

  “噢母亲……别提他。”赫伦无奈地说,“他不值得您这么爱他……他是个抛弃妻子的男人,比那些杀人放火的坏蛋还要心狠!”

  “不!别说了……他是有苦衷的。”范妮咳嗽两声,“我已经行将就木了,赫弥亚……难道你不能大发慈悲,听听你的母亲倾诉内心话吗?”

  赫伦安静下来,蹲在她手边,乖巧地闭上嘴。

  范妮握住他的手,轻抚指间的黑戒。她的眼睛视向远方,微微失神,好象思绪跑去不知名的地方。她的身体还在木轮椅上,灵魂却在悬崖上摇摇yù坠,她已然灵ròu分离了。

  “我初次见普林尼时,是在你外婆的葬礼上……”范妮回忆着,痴痴地笑,“他穿着黑丧服,眼睛头发都是黑的,只有嘴唇和指间的印戒是朱红的。我真真不明白,他是天使穿着恶魔的衣服,还是恶魔披着天使的外衣。”

  赫伦听到红戒,脊背陡然绷直,来了不少兴致。

  “后来……”范妮垂下头,“我得知他钟qíng于他死去的堂姐。可这些都没关系……贵族的结合,只要有利益不就够了吗?我动用家族的政治力量,让他跟我结了婚。可我知道,他并不爱我。”

  她摘掉额前的黑曜石,在赫伦眼前晃了晃,“这枚宝石……就是他送我的唯一的礼物。那个时候,你已经三岁了。”

  “可他把宝石送给我的第二天……他就搬走了……因为我做了一件对不起他的事……”她的表qíng痛苦起来,“神明啊!您惩罚我去寒冰或烈火里受罪吧!我全身的血液都是恶毒肮脏的……”

  她攥紧黑曜石,急促地喘息着,脸颊涨红,冒出大滴的汗珠。

  赫伦惊慌地扶住她,为她擦掉脸上的汗。“您做了什么?”他问。

  范妮幽幽地瞧过来,颤抖地摸摸他的脸,“母亲的罪恶,是不得进入儿女的眼睛的,那只会让你蒙羞一辈子。我真正想教导你的是……”

  她抓紧赫伦的手腕,“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就要在他转身离开时,死命抓住他的手!”

  这时,卢卡斯拿着砖红色斗篷出来,抖了抖,递给了赫伦。

  赫伦朝他笑一下,接了过来。

  这明朗的笑被范妮捕捉到了,她的脸色一下子就灰暗下去。

  “他是一个角斗士,对吧?”范妮盯紧他走远的背影,“野蛮无礼的角斗士,他的一生都只能活在粗鲁之中,成为贵族们的玩物……”

  “母亲!”赫伦不悦地说,“您不要这么说他!”

  范妮把呼之yù出的话语咽下去,脸上多了一层黑雾,yīn森森的,“远离他……赫弥亚……远离他。他只会给他的主人带来麻烦,角斗士缺乏自控的能力……”

  “卢卡斯不一样!”赫伦反驳,语气有点急切,“我相信他,这一点谁都不能改变!包括您。恕我直言,您并不了解他……”

  范妮抿抿嘴,脸色愈发难看,“贵族不需要去了解一个低贱的奴隶。”

  赫伦皱起眉。他的母亲好象对卢卡斯抱有很深的成见。

  母子俩僵持时,一个奴隶进来禀报:“主人,格奈娅来了。”

  赫伦和范妮同时睁大眼睛;尤其是范妮,她的脸涨红得要滴出血,好象全身仅存的那点血液都涌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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