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加热了他的冷血_芥子醒【完结】(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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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并不在意,也没感觉到疼。

  范妮哭了起来,无能为力地抹泪。她的哭声时高时低,波làng般回dàng在庭院里。

  奴隶都躲起来,面面相觑,生怕此时惹恼主人触了霉头。

  卢卡斯跑过去,从背后抱住赫伦,钳制他的胳膊。

  “停手吧!主人!”他伸手拍掉石块。

  “放开我。”赫伦冷冷地说,扒开他的手,“给我放手!卢卡斯!”

  卢卡斯圈住他的腰,企图抓住他挥动的手臂。

  赫伦气急,直接用拳头捶打石膏像。他像是失去痛感,手出了很多血,染红了石膏,斑驳的血迹抹在普林尼的脸颊上。

  他用手肘撞抵卢卡斯的肋骨,“放开我!放开我!”他嘶吼着,双脚拼命蹬着地。

  卢卡斯闷声不响,箍紧他的身体,死死抱着他。

  “你们这些蠢笨的奴隶还愣着做什么?!”范妮哭喊,“还不去拉你们的主人吗!他的手都要不成样子了!”

  四周的奴隶这才出来,七手八脚地控制住他。

  赫伦跌坐在地,急促呼吸着,伸出颤抖的十指,看着自己血淋淋的手背。

  他这才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

  他坐了很久,额头砰砰直跳的动脉略微平息,愤怒使他浑身无力、口gān舌燥。属于年轻人的活力也被怒火席卷了,使他只有劳累。

  “卢卡斯……”他有气无力地说,“扶我回屋吧。”

  卢卡斯蹲下来,拉过他的手臂搭肩上,扶起他,一挪一挪地向前走。

  赫伦软绵绵地走着。卢卡斯转头,看到他脸上有石灰划破的伤口,下意识地伸手去摸。

  “不要用你野蛮的手指,触碰我儿子的脸!”范妮黑着脸说,“蛮夷的角斗士,没有触碰主人胸膛以上的资格。”

  卢卡斯想缩回手,被赫伦抬起手一把抓住。他试图抽回,却没有成功。

  ——因为赫伦攥得非常紧。

  赫伦抓紧他的手,骨节发白,就这么停留在脸颊旁,相距极近。

  “您好象对卢卡斯抱有很大偏见。”赫伦看向范妮,“就因为他是日耳曼人?就因为他是一名角斗士?”

  范妮的神色愈发不安,“他应该遵循奴隶的本分。”她说,“他已经逾越太多了不是吗?”

  赫伦握住卢卡斯的手,往自己脸上一模,像是在证明什么。

  “那也是我允许他逾越的。”

  卢卡斯心里一颤。蓝眼睛掠过一丝光芒,像船只在海洋上翻卷出来的尾流。

  “你不能这样!赫弥亚!”范妮大叫着,“他是个冷血的怪物!他永远不会控制自己!他只是贵族们的玩物,是整个罗马堕落的根源!”

  赫伦沉默一阵,长久地盯着范妮。他的眼神带有审视,像是要把她层层看透,穿透她躲闪的眼睛,探寻她真正的所想所顾虑。

  很久,他才低沉地说:“您是我的母亲,我对您的意见保持尊敬。但很遗憾,我不能接受。因为您根本就不了解,我和他共同经历过什么。我敢说,如果没有他,您不可能还有个活蹦乱跳的儿子。”

  “赫弥亚……”范妮惊讶起来,“他只是个奴隶!他身份卑贱,连餐室里的装饰花瓶都比他值钱!你难道要为这样一个低贱的东西、去违背你的母亲嘛?!”

  “他的确身份卑贱,连拉丁文都认不全,读起书来错字连篇。他还有擅自离家的前科,还总是喜欢自作主张!我敢打赌,不会再有比他更不听话的奴隶了!但即便是这样,谁都不许骂他,因为他的主人只有我一个。换言之……”

  赫伦停顿一下,加深了语气,“他是我的!”

  第34章 石棺里的金盒

  赫伦的宣言以低吼而出。他高扬下巴,眼神冷峻而严肃,紧紧抓住卢卡斯的手不放,像极了为守护圣物而漠视一切的教徒。

  他的qiáng硬气质像尖针一样刺过来,柔弱的长相也盖不住;倒不如说这更符合他内心的本相。

  范妮蹙起眉,忧愁地说:“赫弥亚……你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普林尼还躺在波利奥的祖墓里……他要是知道你如此纵容一个角斗士,一定会气得半死的。”

  赫伦听到她再次提普林尼,心里烦躁起来。

  “很简单,那我就去掘了他的墓。”他说,“那种不配为人父的家伙,就应该遭受这样的恶果。”

  范妮怔怔地看着他。她不相信赫伦能说出这种话。

  卢卡斯扶着赫伦进了屋,将他按坐在椅子上。

  此时此刻,赫伦才有所松懈,那种剑拔弩张的气质消退了,显露出本质的yīn柔。他的双手疼得发颤,满手都是血,手背已经血ròu模糊了。

  卢卡斯蹲在他腿边,把残留的石灰清理掉,细腻地为他涂抹药膏。

  一缕阳光扫到卢卡斯的头发上,映出亮堂堂的金色,好象把漂浮的灰尘都染金了。

  赫伦想起羊皮卷上的烫金,或是被拆成丝线的金绸缎。

  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金发。

  卢卡斯茫然地抬头,“疼吗?”他问。

  赫伦这才感觉到疼,点了点头。

  卢卡斯轻缓地涂药,“刚才……谢谢您能为我说话。”他说。

  “没什么。”赫伦轻描淡写,“我说过,我是你的主人,你从皮到骨都属于我。就算你被打骂,也只能是被我打骂。”

  卢卡斯笑了笑,为他缠绕纱布,“我很高兴您说的都是真心话,而不是一时兴起的开脱词。”

  “当然是真的。”赫伦换了个口气,“每一个字都是真的,绝无虚假……”

  卢卡斯动作一顿,抬眼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眼神,“您真的要……”

  “你猜对了。”赫伦沉沉地说,“我要去掘了普林尼的墓。不过……我不是为了泄私愤。”

  卢卡斯一头雾水。赫伦拍了拍他的脸,“还记得我母亲曾说过,她想和普林尼合葬一口棺的愿望吗?她快要不行了……我得让她毫无遗憾地离世。”

  他轻微地叹气:“再怎么争吵,她都是我的母亲啊。”

  ……

  赫伦需要购置一口足够大的石棺,保证其能容纳两具尸身。

  出发去殡葬馆那天,遮蔽阳光的昏云彻底消散了。

  金纱般的阳光攀上积雪,天空非常蓝,似乎要变成海水倾泻而下。太阳被远处的雪山挡住半只,像一枚金石镶嵌在蓝白之间。人们感恩积雪之中的温暖,被寒冷bī得躲屋里的人也出来了,闲逛着,街道活络而热闹。

  卢卡斯驾驶着马车,艰难地通过一个拥挤的街道。

  华贵的马车停在路间,周围人头攒动,像坐在流水之中的一块静石。

  有大胆的小孩儿凑过来,怀里还抱着一只小狗,伸手去抓车窗外的薄红纱。

  这时,马车向前走几步。嘶地一声,红窗纱被他扯掉了一半。

  攥住红纱的小手僵在空中,小孩儿吓得呆立在地。

  他看到车窗的棉帘晃动几下,紧接着就被掀开。

  他愣住了。

  一张漂亮的脸孔映过来,眉眼极gān净,像神话里众神追捧的人物。

  被撕剩的半张红纱飘扬起来,遮住他半边脸。

  赫伦斜瞥一眼红纱,淡漠地说:“你闯祸了。”

  小孩儿呆愣地盯着他,嘴唇象征xing地动了动,说不出一个字。

  他怀里的狗似是感知赫伦的恶意,汪汪叫起来。它体型很小,花色皮毛,耷拉的耳朵竖起,龇牙咧嘴,黑豆眼睛锃亮锃亮的。那毛绒绒的弱小身体轰出尖锐的吠叫,短胖的小腿攀住小主人的胳膊。

  它忠诚的程度,绝不亚于守卫神庙圣火的圣女的。

  坐在前面的卢卡斯回过头,扫见到小孩儿手里的窗纱,心里了然。

  他笑了笑,冲小孩儿chuī个口哨,故意逗他:

  “你完蛋了。这窗纱里镶着银线,就算把你的衣服全典当了,你都赔不起。不过……你遇到了一个仁慈的大人。念在你幼稚的年龄和褴褛的衣衫,他会大方地原谅你。”

  小孩儿仰着脸,下意识地递出手。他想把扯掉的红纱还给赫伦。

  赫伦冷冷地瞧他一眼,直接阖上棉帘。狗吠声随即被屏蔽在外了。

  街道宽敞一些,马车重又走动起来,逐渐远离了这里。

  赫伦抱着暖炉,掀开门帘的一角,说:“你倒是挺大方。”

  卢卡斯挥动鞭子,笑着说:“就算我不说,您也会这么做的。我只是……帮助您维持尊贵的身份罢了。大人就要有大人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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