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加热了他的冷血_芥子醒【完结】(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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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卡斯自然懂他的意思,搂过他的后脑,扬起头亲吻一下他的双唇。

  赫伦这才满意了,又恢复那副优雅清明的姿态,慢悠悠地走下了车。

  两人进入中庭时,听到了叮叮当当的声音。赫伦心里一动。

  加图索身穿黑斗篷,站在石膏像前,身影恰好与普林尼的石膏像重叠。

  丢失孩子的他身形消瘦,胖脸小了一圈,颧骨显现出来,微凸的肚子也有所收敛。他沉闷地站在庭中,时不时咳嗽几下,表qíng肃穆,身边围一周火把。

  他象被鸦羽般的黑色绳捆索绑了,被死死禁锢住。饱经伤痛的他,即使一言不发,都能使旁人感受到命运的重压。

  赫伦看着表哥,心里泛起酸涩。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呆愣地僵立。

  加图索挪步走过来,黑黢黢的脸孔从黑暗中逐渐浮现出。他神色严肃,有明显的黑眼袋,沉默如磐石,就这么与表弟对望着。

  两双黑眼瞳互映。只需这静默的一眼,赫伦就能将他的疲惫细细数过。

  最终,加图索硬扯出一个憔悴的微笑,打破了沉默:

  “我亲爱的表弟,你知不知道,你伤心的时候会一语不发?”

  赫伦轻叹口气,“加图索……很抱歉我没有提前购买火烈鸟舌……”

  “没关系。”加图索gān笑两声,低下头闷闷地说,“我已经不吃ròu了。你可以理解为,一个父亲在为儿子祈福。”

  赫伦哽了一下。

  “我的姑母逝世了。虽然她不再属于克劳狄,但出于血脉的牵连,我还是想来祭奠她。”

  加图索扫一眼四周,“看来你没有为她举行葬礼?也没有组织人哭丧?”

  “我想,她大概不喜欢那些。”赫伦说,“她需要安宁地离去。外人毫无感qíng的嚎叫只会打扰她。对于死亡,她没有丝毫恐怖和不甘。”

  他顿了顿,放缓了语气说:“倒是你……加图索。你承担了许多我难以想象的苦痛……”

  加图索笑了笑:“你也许并不知道,一个政治家会面临多少悲哀与残忍。但这些都不会击垮我,因为我是罗马最年轻的元老。苏拉只有塞涅卡,但我除了塞涅卡,还有克劳狄!我可是一个古老家族的家主,手握几百人的身家xing命。”

  他竖起拇指,指向自己,咧嘴一笑。

  他的自信和坚qiáng从话语里透出,如箭矢一般尖锐,能杀死所有降于其身的苦难。

  赫伦被他感染,同时也受到启发;这一刻,他多么感激命运,能赐予他一群品德高尚的、乐观的亲人。

  他定了定神,轻轻叹息道:“进屋坐吧,加图索。我会用最纯正的牛奶招待你。”

  他又偏过脸,对着身旁说:“卢卡斯,你也进来吧。以后我的家事,你都可以参与。”

  加图索愣了愣,“看来你寻觅到了值得依靠的心腹,我的表弟。这是你的幸运。”

  赫伦静静地瞥他一眼,没有多做解释。

  三人进了餐室。赫伦与加图索对桌而坐,卢卡斯站在他身后。

  奴隶为两人擦净双手,在膝盖上铺就餐巾。他们手持长嘴壶,扛在肩上,象变戏法儿似的将牛奶倒进银制的细长杯子里,娴熟而迅速,不漏一滴牛奶。

  借着烛光,加图索瞥了赫伦一眼,指了指他的嘴唇:“你的嘴怎么了?被你养的鸽子啄破了吗?”

  卢卡斯神色一动,连呼吸都停滞了。

  赫伦没作回答,把杯子推向加图索,开口道:“我亲爱的表哥,也许在家陪伴你的妻子是更好的选择。你知道,她现在应该非常需要你。”

  “我说过了,我不仅有塞涅卡,还有整个家族的重任。对我而言,痛失爱子的痛如同剜心,但克劳狄的名望荣誉更是我的灵魂所在。”

  他点了点自己心口窝:“这里,可是跳着一颗比大理石还要坚实的心脏!”

  赫伦沉默片刻,闷闷地说:“我只是觉得,在苏拉最痛苦的时候,身边应该有你。毕竟你们是多么的相爱……”

  加图索奇怪地看他一眼,转了转杯子,揶揄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距我们上一次见面不出七天,但你的变化好象很大。在我眼里,你的眼睛象蒙上一层皮罩,把所有跟感qíng沾边的东西都挡住了。可现在看来,你好象把眼罩摘下来了。”

  赫伦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就连我父亲的教仆都告诉过我,人是会改变的。至少你不必再为我的终身大事而担忧了,不是吗?”

  加图索瞟他一眼,握住杯子说:“我之所以冒着风寒过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不好不坏的事,但它却关系到你未来的生活。”

  “什么事?”

  “老皇帝得了重病,据说连稀释的牛奶都能让他呕吐。如果不出篡权夺位的意外,他的儿子路奇卡会是下一任皇帝。”加图索说,“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元老院选举要推迟了。大概要到新皇帝登基后才举行。”

  赫伦不解,“为什么要推迟?”

  加图索啧了一声,伸手弹一下他的额头,面带无奈:“你大概不懂政治。谁会去听令将死的皇帝说的话呢?他的命令已失去效力。元老院被皇帝的权力压制,除了讨好没别的选择。何不推迟选举,去讨好即将上任的新主子?”

  赫伦想了一会,摸一摸下巴,点了点头。

  加图索轻叹,“我可怜的赫伦,你恢复了一双多qíng的眼睛,却保持一颗单纯至极的心脏。你的仕途,恐怕要多走一些弯路。独属于元老的白袍,你可能会费一番周折才能得到。”

  赫伦愣了一下,“看来我缺少从政的天赋。”

  加图索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没错。更准确地说,是一点天赋都没有。你的灵魂,大概是一个反对政治反对国家的空想者。”

  赫伦轻轻叹了口气,“可是我每天都在学辩论!我敢说,就连西塞罗本人也记不住他写的政论,但我可以倒背如流。包括凯撒的战记,我可以对此作三天三夜的演讲,不重复一个字!”

  加图索笑出了声。他手里的奶杯猛烈摇晃着,抖出一小片牛奶。他放下杯子,把双手搭在赫伦的肩上,揪着他的衣领,笑得浑身乱颤,头发也是。他一边抽气一边嘟囔着,声音含糊不清。积郁心中失去孩子的yīn云,暂时被赫伦的无知驱散了。

  “……我的傻赫伦啊!”

  他笑得直不起腰,很久才平息下来。他呼出一口气,靠在椅背上,微微仰着头,眼里竟流露出悲悯的神色,象个圣父在怜悯他失落世间的孩子。

  “政治可不只是说说而已,它建立在真砖实泥上,由执政者的杀伐决断与人民的拥护呼喊构成,这是需要真实政绩的。你甜蜜的嘴巴就算把女神从天上哄骗下来,也骗不过同僚老鹰一般的眼睛!”

  赫伦挪开他的手,咳了两声,嫌弃地说,“加图索,我承认你说得很有道理,也感激你施予经验之谈。但在给予我教诲时,麻烦你不要揪我的衣领。我快被你勒死了!”

  加图索松开手,斜斜地看着他说:“现在我可以确定,选举的推迟对你来说是好事!你还需要历练,需要在公务琐事里摸爬滚打!你向来懒惰贪玩,短短半年的时间,还不足以使你脱胎换骨。”

  “天啊!要知道我为了选举,连鸽子都没时间喂了!我几乎放弃了所有玩乐的时间!”赫伦大受打击,想了想问:“那我到底该怎么历练呢?”

  加图索拍了拍他的脸,“你可以从护民官做起,先做出一番政绩,得到平民们的拥护。这样你就有了资粮,进入元老院时也会得到尊重。”

  “护民官吗?”赫伦喃喃道。

  “没错。”加图索说,“如果凭你现在的水平穿上白袍,你一定会被别的元老弹劾。因为你没有令人信服的成绩。”

  他停顿一下,脑中浮现一些过往,面色逐渐严肃起来,好象面部罩了一层yīn云,将原本还算轻松的神色遮挡得严严实实。

  “当年我初入政坛时,曾被同期的元老抨击。”他沉沉地说,“原因当然也有我自身的缺陷和弱势;但更多地,还是政治利益的冲突……”

  “你曾被谁抨击?”赫伦喝了一口牛奶,“也许当我步入政坛时,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

  加图索顿了顿,说:“达荷,安敦尼的家主,他行事过于激进,与我政见不合。但不能否认的是,他的确很有前途,他在辩论方面功夫了得。”

  “他是个激进的人吗?”赫伦问。

  “嗯。”加图索点了点头,“他在就任行政官时,因为一片麦地的中央有空缺,竟然要用大火把整片麦地夷为灰烬,再重新进行种植。神明保佑,元老院驳回了他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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