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松开手臂,抓着我的肩膀,把我扳正了,脸对着他的脸。
这是个戴眼镜的男人,长得还挺英俊潇洒,脸颇年轻,笑容也温文尔雅,不过嘛他的头发,已经差不多全白了。我便觉得很难揣测他到底是多大年纪的人。
这么一个看上去说不好是三十还是四十还是六十岁的眼镜汉,对着我笑眯眯地开口说道:你叫曹士越嘛,你不认得我也对。我是你没见过的后人,是你女儿的儿子的孙子。我姓陈。
我被他绕得头昏,喃喃重复了一遍道:哦,姓陈。
这个姓陈的,接下来一开口就给我来了个清一色推倒胡,把我毛都要给吓炸了。
他继续笑眯眯地望着我道:我叫陈虞渊。
第93章 黑历史的照片,留了一百多年
三、
“虞渊”,是太阳的终点。
《淮南子》曰:“至于虞渊,是谓黄昏”,就是那两个字。
所有想要追逐夕阳的人,要一直追到虞渊,才能赶上休憩的太阳。
陈虞渊,这个名字的主人,张文笙说,就像是一个夸父那样的巨人。
然后这个巨人喊我——曹士越——他喊我“老姥爷、老太爷、太爷爷”。
我的心一时跳得有点儿野,我觉得自己有点儿支撑不住。
我想一把揪住这个“陈虞渊”吼上一句:你名字是太阳落山那个“虞渊”吗???
介于我现在的身体状况,这个计划完全实现不了。我歪在这个自己贴上来认亲的亲外孙的亲孙子怀里,拼命捋我的舌头,很想吼。
这个时候,我这位人高马大的后生晚辈,颇体贴孝顺地补充了一句道:“虞渊”呢,就是《淮南子》里记录的夕阳落下的山谷,我的这名字啊就是太阳的终点。
唉,话都被他抢去了,我连大惊小怪地吼一吼,都没了好理由。
我喃喃道:你既然是我外孙的孙子……
陈虞渊补充道:简称“玄外孙”。
我喃喃道:你既然是我玄外孙……那你生下来的时候,我岂不早已是个死人?……
陈虞渊忙又补充道:对,您穿越来的,我们生活的时间相隔百余年,科学万岁,您看这,这不就见着面了吗?
我这个玄外孙好讨厌!怎么老是爱抢答呢?!
我喃喃道:你是我玄外孙,那我是你爷爷的妈的……
不出所料,陈虞渊又抢答道:你是我高外祖父。
我说:……你咋知道的?咱俩滴血认亲了?
陈虞渊道:还没,不过我看没必要验DNA了吧,我认得你的脸啊。
我:咋能认得的……你穿越过去见过我啊?
陈虞渊道:不啊,我这儿有你的结婚照啊。一百年前的,咱家代代相传。我拿给你看。
双重打击。我不但有玄外孙,我特么还结过婚。我还有个百年流传的结婚照,摆在某处供人观瞻!
我适才穿越完毕,刚刚醒来,无论身心,都颇受创,整个人本来就感觉很不好,现在自然是更不好了:那种玩意儿你们咋还留着呢?
陈虞渊是个行动派,说要拿照片,马上就动起来。他把我搀起来往床上一放,转身在墙上不知按了什么东西,那壁间就自然弹开一扇门。我看他拿出一个大黑本儿,翻了两页,突然就兴高采烈,把本子转了个面朝着我的脸送将过来——真的很近了,都快怼到我的鼻头上去了。
我掸了一眼,果然看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一个我,身穿前清样式的马褂,衣服上深下浅,脚蹬一双圆口布鞋,穿着白丝线袜,满脸肉眼可辨的不高兴。
照片上只得一个我,并没有看见新娘子。我问陈虞渊:你高外祖母我的太太呢?有没有小相可以看?
此时我的心情,宛如要上刑场,乃是非常担心这玄外孙子陈某人,给我翻出一张面容可憎的丑女旧照来。
陈虞渊看我脸色有异,连忙宽慰我道:一百多年,照片这种东西,很难保存的。虽然高外祖母的相片我们没有保留下来……
我一蹬腿儿在床上瘫平了:没有就好,暂时不想知道。
陈虞渊以为我乏了,忙为我盖上软被。他对我解释说:穿越对于人类来说是非常虚耗体力的一件事……
对啊,他是张文笙的老师,他更懂穿越。
我其实是有好多的问题想问他啊。譬如,他究竟怎么发现我的?譬如,我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的?再譬如,他知不知道我是从哪里穿越过来的?
还有……他知不知道我所认识的第二个张文笙,那个胡子拉碴眼睛发红的野人,他究竟穿越去了哪里?
这些问题都还没来得出口,我就真的觉得乏了……迷迷瞪瞪,一点心魂,就这么徘徊在半梦半醒间,无处收留安生。
陈虞渊信手一挥,房间里的灯全都暗了下来,这洁净的空间里,倒也不是顿时陷入了令人不安的黑暗。实际上,它天花板上的明灯熄灭以后,墙壁即开始呈现一种月光斜照的舒适的淡蓝。
如此温柔的光线,让我与睡眠的关系更显缠绵。眼看着,我就要睡过去了……
此地此时,就在陈虞渊重新退出房间的一瞬间,我听见他好像自言自语似的,在跟自己说话。
他叽叽咕咕地说话,只得一句让我听得清楚。
我听见他站在滑门的边缘外,说了这么一句话:你叫张文笙不用那么快回来,情况特殊,我多准他几天的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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