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姓张的一个人打跑了白姓匪帮一伙。虽说美中不足,未有俘获,还丢了两个人犯,但面对持枪荷刀的恶徒,他也算保住了一个我,没有把我曹士越的小命断送在残垣断壁之间。
他一把刀、一条鞭、抢了我一枪两颗弹,据说是,仅凭一身就挡住了劫匪若干。对着闻见动静赶来增援的军械所一干弟兄,他更是开了一张嘴说得天花乱坠。
他说雁鸣社不知白氏来头,少帅也被他迷惑,其实这汉子是本地匪民,与刺杀大帅的刺客也是同伙。如今这些人炸墙劫狱,里外相应,救了自己的人去。为防报纸乱写,玷污大帅威名,我们最好还是主动发报,将详情正史,告与《申报》等业界知晓。
我爸还特别夸了他这点,说你看,咱爷俩每次都被报纸编排,张副官一来,大家反过来也学会编排人家小报。
在张文笙的求恳下,他算额外开恩,关了雁鸣社的人四十来天后,就把他们全都放了。
这个张文笙,从“穿越”而来。他在我的不得意之上,忽然得意,让我格外地不满意。
劫狱事后,我爸狠罚了我一顿,挨抽断不会少,经也没罚我少抄。我有异议,说若爸爸你肯让我去操练操练,而非每日抄经,我遇到点事也不需要张副官来救了啊。
我爸啥也没说,站起来就走了,只教沈蔚仁记得代查我的功课。
他前脚跟走,我就命沈蔚仁替我抄经。他不敢不做,于是一边抄经,一边劝我不要同我爸置气。
沈蔚仁说:少帅,大帅也是为了你好,都说你七八岁时昏迷数日,有个大师父给你算过,说你八字不旺,杀重身轻,无根无凭,最不适合带兵……
我说:怎么连你都知道,我却不知道?
沈蔚仁为难道:这又不是什么好事,也不能怪你爸爸不给你知道。
我又问:难道那个“穿越来的”张文笙八字就好?
沈蔚仁揉着太阳穴道:我怎知道?他说自己生得穷苦,根本没人记得他的八字生辰,就胡乱混大了的。你爸说那也不需要专门挑个好日子,干脆今年他做寿时,也叫张副官同自己一天过生日。大帅说顺手一起过了,大家都吃面,还可聘专门的匠人来,在院子里搭架子放烟火。
他说完,看我闷闷不乐,很懂察言观色,马上又补了一句道:少帅,你不要生气,等你爸生日,寿面你也肯定要吃。
说什么呢!我能是因为寿面才气的吗?
二十、
再见到张文笙时,他已穿了校官的军服、换了的新肩章与领章,合体修身的马裤下面,皮靴擦得锃亮。
人靠衣装,想起初见面时这人还有点颓色,如今就大不同样。大老远的迎面走来,啪地给我敬了个军礼,新鲜得很。
这时他的面上,总算有了点红活的容光,也可能是跟着老头下营督训时吃得够实在。总之,虽然眉间隐隐还有些轻愁未改,斯人也是换了日月,此时此地,正是满身风发意气,与那夺人的神采。
跟他比起来我就无趣得多。在家宅又拘了些时日,太阳都少晒,手脸青白。这之外,没有变化,跳不出院子也挣不出造化。我连戏都有很多日没得听了。
我看看这姓张的,猜摸着又是我爸叫他,才会来我家里。
现在他忙得很。沈蔚仁说,我爸的部队有参战处无有参谋、有秘书而无秘书总长,各营组织各自松散,他这个营务处长新官上任,正忙着放火烧大家的屁股。
另者仍兼任大帅的副官,随叫随到,有事务时往往随侍在侧。
唉,他真个是很忙的。
我同他无精打采地拱拱手:诶——呀,竟是张副官,幸会。
他高高兴兴的脸色果然被我话里的刺儿打了个折,眼神都暗了。大约怔愣了几秒钟,他忽然一笑:少帅今日也活蹦乱跳。
我才不跟他拐弯抹角,一把揪住他的武装带:别废话,那天你作的什么邪法,白老板给你送哪儿去啦?
我爸这正得宠爱的张副官,笑眯眯在口袋里摸出一个透明晶球,在我眼前晃了一晃便收走:见过吧?认得吧?
头一次见他眼睛都笑得细了,甚至,满脸笑得都能看到些微的细纹了。这模样,很欠打。
瞧着是有点眼熟,我说,该不会凑巧又是会亮蓝光的那件法器吧?
张文笙笑得得意极了:对,就是同一样。不过我手上这个,才是那位白先生自个儿的随身物。
他这句话,我一时没听懂。
我镇定了几秒钟,拽着他晃晃:你的跟他的,嗯,这个法宝……是不是有什么,不同的,额,妙用?
张文笙光是笑,不答我,伸一根手指,虚指了指我揪住他的那只手。
识时务我会,我立刻松了手:请,请讲。愿闻其详。
他满意极了,理了理武装带,笑得比我还坏:此法器么,如风火轮,踏上可往过去未来。
我忙道:懂了,用了能回到你老家“川岳”。
张文笙道:少帅聪明剔透,真是一点就通。
何时见过这人奉承我?——我是绝不可能把这句当成好话一口吃下的。
我说:你把你自己的掉包给白老板,是不是顺手作法把他送回“川岳”去了?
张副官笑道:“川岳”是我老家,又不是他老家。现在他有去无回,被困在那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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