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蹲下了,打算给他烧纸钱。想想意难平,我一扭头瞪着背后守着我的十一个兵,吼道:跪啊!都来给我笙哥磕头!
新兵们面面相觑,虽然晓得我的确没有枪,但是也晓得我确实有爸爸,今天不听我的话,明天我摸到枪还是可以发疯突突人的。各各迟疑了几分钟,还是都听令跪了,就是跪得不大麻溜。
我点了纸钱,插好香烛,蹲在张文笙的墓碑前,心里倒不是很悲伤,而是焦躁万端。两个月了,我老是忍不住要想,到底哪里出了错?到底是哪件事没办好,让他没办法脱逃,在今时今世死掉?
若我还能穿越一次,我该往什么时候去,我该做什么事情,才能逆天改命,救他回还?
现在我算是懂了,独自穿越的人,无不是心怀侥幸,想要通过穿越,改变某个结果……我若不晓得能穿越到过去未来,那也就罢了。既然触过这神机,自然就忍不住想要再犯天条。
穿越的能力和机会依然存在,那一大堆的时空定位器还装在我爸的密柜内,这让我不肯甘心低头,接受张文笙已经死掉的事实。
我蹲在墓碑前,面上扑满了尘灰与青烟,双手合十,向这墓碑许愿。
先许个小愿望吧,笙哥,我想再见到活着的你。我说。
我发誓,自己许愿的声音并不大。但是苍天响应,忽然就刮起一阵邪风。
所有人都感觉得到这风!风卷动坟头上的白幡,幡尾都直接拂上了我的脸。
这是张文笙坟头的白幡,我不觉得有什么冒犯。我伸出手轻轻拉住幡尾,就时这时候,我突然看到,这座高耸的新坟另一头,有条暗沉沉的人影倏忽一闪。
那人躲得快,我意识到,这阵奇怪的风,定是因为他飞身而过越过坟头,身形带动。
到这时我抬高了喉音,大声唤道:笙哥!是你吗?我是曹士越啊!
哎……其实我没看清他。我就是想,我就是盼望罢了。
我若不是公认已疯了,我若不是想疯也疯不了,也许不会这么乱认、乱喊、乱说话。
反正大家都晓得我是思念成狂的疯子,我就唤他一声试试,又怎么了?
那人跑得快,身子一矮,在我的位置,已经看不到他。
我又喊了一声:笙哥!你别走!你的怀表还在我这儿!
刚喊完了,那人真的隔着一座坟蹦出一声笑。他笑得好像狐狸一样,尖尖细细的一声。
他笑完了,捏着鼻子似的,答我道:怀表么,我也有一只哇。
他笑道:曹士越呀曹士越,你想看看是你的怀表好,还是我的怀表好,为什么不爬过来比比呢?
第127章 竟在坟上共寒霜
三、
这个突然出现的身影,这一个毫无先兆出现的人,他说话声音尖细,极似木精野狐,忽然现形。
我的卫兵从人,恐怕也是这么想的。毕竟才当了两个月的兵,看到危险状况,他们第一时间的反应,仍旧不是端枪干他娘,而是继续很认真地,磕头求饶。
有人连枪都放下了,好几条曼利夏在地上乖乖躺着。他们把头磕得咚咚响:大仙显灵了!大仙显灵了!
更有甚者,一边磕头一遍撇清自己:大仙!张大仙,我们没得罪您呀!您冤有头债有主!您看看让您含冤而死的那个……那个那个曹……他也来了哇!
我听得就很气,这件事是无论如何也忍不得的。所以别的也顾不及,先蹦起来走过去,一脚踹在此人身上,先把他踹得就地一滚,而后我一弯腰就捡起了一支没主的曼利夏。
老实说,也不知道是谁的配枪,反正我是曹大帅的疯儿子,大家都说我爱突突人,现在我把枪举起来拉了下栓子,满地趴着的十一个兵蛋子听见就是齐刷刷一个爆抖……居然没一个敢夺枪反抗的,全都吓懵了,头都不敢抬。
我爸确实老谋深算,就是没算到牛皮吹过了,它不一定炸,它也可能直接就上天了啊!要不是他一味地吹风说我疯,这些兵也不能这么怕我。
我顾不上他们,双手端着枪,竭尽我最快的速度蹿上坟头——坟头上有霜,人是站不稳的,我上了顶脚一崴直接滑下去了,根本控不住。
这黄土坟小山包也似,比我一人还高,我滑下去,两眼一闭,差点没抓稳开他一枪,自己先把自己吓出了半身冷汗。
这一下直接溜到土包子底部,我的枪杆被一个人一把捞住。他很有经验,是先把枪杆子推偏了,才凑上我跟前,拍了拍我的脸。
他还是捏着嗓子开腔,笑意盈盈的:曹士越,你看看我呀,我问你索命来啦!
我心里没有底,还是端着枪,把我的眼睛眯起一条缝,先瞅一眼分辨一下情况。
就从这针缝一般的视野当中,我看见一个人,头发还是有点长,脸也还是有点脏,可是胡子刮过,眉清目朗。
我“啪”地把双眼睁圆了,瞪住他,怕看错了他。
其实没必要这么害怕,抓着我的枪、扶着我的脸的那人,就真的是张文笙。
又一个张文笙。
我从喉咙里压出一口气,也就像要气绝似的,才惊叫了半声,就全没了力气。
这时手也松了,我任凭张文笙把这支枪从我手中抽出去,轻轻放在一边的地上。他用放好枪的那只手,伸进自己敞开的棉袄里,打从怀里掏了掏,摸出一只嵌着子弹的怀表。上面的水渍还是新的,都没有我在坟下躺着的这个尸体身上得着的那么旧。我猜,眼前这一个,离开洞庭湖,离开我的跟前,可能也没有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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