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笙道:学一下以备不时之需。
我摇摇头:我够了,今次死也要同你死在一起。等我们把事办成了,一起到了安全、安稳的地方,你再慢慢教我关于穿越的事。
对我来说,穿越的事就好比吃肉——我只是被迫吃下了肉,知道肉的味道,可我仍旧不晓得我肉是怎么来的,又是如何烤熟的。即使如此。
我说:笙哥,你定好了,我们就一起走,你带我去哪里都行。从没去过的地方也可以,上刀山下火海都可以,我都不怕的。
张文笙手中的小小晶球蓝光大作。他朗声道:去什么刀山火海,我们回光轮号!
就在这个时候,一队士兵端着枪冲进大帐。张文笙一把环住我的肩背,示意我抱紧他的身体。
我听见了枪响,却没感觉到子弹掠耳穿身。
因为他老张从无迟疑,他早就按下了定位器。
按照我已知的情况,我们穿越回一个去过的地点,肯定有很大风险。
万一彼方彼时,又有另一个我呢?那我是不是就会被黑洞捕获,又被禁闭在浓稠黑暗里?
但这样的事情毕竟没有发生。
我们的落点是我所熟知的,光轮号里的一个角落。我们落在实验室的东北角,睁眼看时,看见的都是营虫鬼火,还有林立的“黑棺”、盘踞的布满洋文的“茎蔓”。
像是白老板曾经的发配地“锅炉房”,然而并不是的。张文笙领着我,是直接穿越回去了陈虞渊实验室的“数据机房”。
这一次没有神助,我俩恢复得都有点慢,滚在地板上各自呻吟了很久才找回意识与五感。
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我突然想起一桩旧事:此前我第二次穿越到光轮号时,凌海洋曾交给我一个金属小玩意儿,叫做“存储器”的,让我带来这个地方修改掉啥数据,为的是破坏掉陈虞渊的新款定位器,让他的实验失败,让他继续待在光轮号上,不能穿越回去救他的太太。
后来张文笙主动应承了此事,我就把那个东西给了他。其实我也不晓得,他到底有没有完成,到底有没有做手脚。那之后很快就出事了。
我睁开眼、扭过头,望着张文笙……诶,他可能早就清醒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睁开眼睛。可能已有很长的时间,他已经醒了,就一直在等我苏醒。
我们不停地戏弄时间、利用时间,干这个、干那个,穿越来去。然而直到我躺在这冰凉的地板上,扭头看向他的这一瞬间,我才真正觉到了时间如清风流水是什么意思。那些种古人在戏文里哭着歌唱的词句,反复要看戏的人记得时间一去无法追记,遗憾不能改变……我现在就觉得很遗憾,遗憾自己没能早一点睁开眼,早早扭过头。我浪费了好多光阴啊,我本来可以躺在这里,看他看多一点,看比较久。
我看住张文笙,想叫他,又不想叫他。我不太想起来,一时我都不想继续了。
就这样躺在墓室般的地板上也很好,至少暂时我们都是安全、安稳的。他不需要穿来穿去,救来救去,我也不用找来找去,找到的都是他的徒有用功,以及一败涂地。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见张文笙喃喃开口。他用很轻的声音,对我——不,是对他自己言道:
终于回来了,我修炼的仙宫——在下万古八荒,时间真人。
第154章 三刷光轮号
三十、
张文笙说的这句,是陈虞渊曾对我说过的话。
是了,想来这位陈教授,带领每一位学生走进他飞凌人世之上的仙宫时,都会将这句话重复一遍。
从我望着他跳下那口深井到如今,也没有过去很久,我还清楚地记得他最后的遗言。
张文笙躺在地板上,对我说道:你肯定想不到,这是我老师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他很沉得住气,但有些时候又像小孩子一样,疯疯癫癫的……
原来陈虞渊迎接每个学生到他的实验室去,第一句话都会说这个。对他来说,我同那些“学生们”也没有很多区别吧……
我打断张文笙道:其实我知道陈虞渊的最后一句话。
他一愣,继而一骨碌从地板上坐起:为什么?
我是看着他跳下去的人。我说。
这是我一直瞒着他不愿意告诉他的事情,我说:应该是我跳下去,我来启动定位器……我没有胆做,我也不知道怎么弄……
张文笙皱起眉头:他跳下去以后启动了时空定位器?
我说:嗯。
看着张文笙的脸,我意识到,这人对我没有代替陈虞渊去死这件事有任何的态度和评价——从他的表情上我一秒钟就明白了:他根本从来就没觉得我能做得到这种事。这种认知真让我暗暗泄气。
张文笙又问:那教授最后遗言说的什么?
这我可记得很清楚:他说“所有把爱情小说结局搞成悲剧的作者,都该吊死”。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文笙道:也许,他是想说,加诸我们身上这么多曲折和悲剧的那个“神”应该被吊死。
我说:哦,崩了就得了,费那事干嘛。
到了这节骨眼儿上,张文笙竟“噗”地一声喷出笑来:我骗你的,他不是这意思。教授就是期望你把这句话告诉我,他期望你把他告诉你的都告诉我。谢谢你终于找到我,并且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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