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曹士越,到时让他先走,你走在他后面,开一枪就行。你今晚的事办完了,我在这里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话入耳孔,我真的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问:你说什么?你要我,我,我来,打死佟……你爷爷?
我戳着自己的胸口,戳了很多下,免得她看岔。
樱子拍了拍我的枪套道:门马上就要开了,你现在迎面开枪也行。但佟老头小心得很,来开门的一定会是姨奶奶,他会躲在后面。
我说不是吧,我为什么要打死你爷爷?
樱子皱起眉头瞧着我:你不想杀他,为什么我一叫你,你就愿意跟我来?为什么事到临头,张副官自愿离开?你就是为了打死他才来!我学过的史书上写得很清楚,就是你曹士越,就在今晚!亲手枪毙了佟家老太爷!
额……我觉得这里面误会很大。
我跟樱子回他们佟家,显然是想要去做件好事。樱子说非我不可,我以为也大抵就是,借我的脸用一用,讨个面子,开个门,放个人,解个围。
我以前没干过直接同我爸硬扛的事,没有真正抗过他的令。我想过自己能怎么办,来的路上,多多少少,我是真想过。
至于他们穿越的人知道什么,读过什么书……是史书是天书,我都没缘一窥。上面怎么记述、怎么说我,我不晓得。她们那个史书中枪毙佟老爷子,跟现在此时这一个并不想崩了任何人的我,到底是不是同一个我?
唉我不能知晓,此刻也全不在乎。
眼下我就只知道,这个情况跟我想好的不一样啊!
于是我吸了口气,实言相告:佟家妹子,还是不要了吧……要不然,一会儿我去跟我爸说,我要娶你做老婆,你佟家也愿意的。当然,是假的,我先救了你家再说。
樱子瞪着我。她圆圆小小的脸颊腾地就涨至通红。
曹士越,你神经病!她一拳敲在旁边的墙壁上。这一拳似棉花打砖头,自然是没什么声响。
我喃喃道:你不是更神经病?为什么要我打死你爷爷?你爷爷做什么了我要打死他?
黄铜敲击的声音加快了。樱子大约心中有数,晓得这里的锁快开完,门就要打开了。她抓住我晃了一下,问:你明明已经知道,那天要杀你爸爸的刺客,是佟老太爷安排的!这还不够死罪?
我摇了摇头:死不死罪我爸说了算。
她又道:再之前越狱的刺客,也是佟老太爷安排的——唔,也不能这么说,其实是铜山县有头脸的人,大家伙儿凑份子,从外面请来的,请的是佟老太爷的熟人。你爸爸的副官都被人打死了,这么大的事,你心中应该有数?
我又摇了摇头:我真不知道。我只知道笙哥那天晚上变成了我爸爸的副官。
樱子的脸由红转黑,看上去已快将要气疯了。我赶紧伸手捂着自己的枪套,下死劲捂着,免得她把枪套的盖儿掀了,把我的枪抢出来办事。
我是一边捂着枪套,一边苦口婆心地劝说她道:佟家妹子,你想想我是每日抄经的人,我不为难人,你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我们一道参详啊?无论如何,你爷爷也没勾结土匪这回事呀。杀人这事,我又不擅长,你看鸡我都没杀过的……万一我打不中呢?万一我被你爷爷打中了呢?
樱子吼道:要是我告诉你,佟家确实一直与土匪有勾结呢!!
就在这个瞬间,他家这个地堡内室的门豁然打开了。开门的,竟不是佟家老太爷的姨太太,而是老太爷自己。
老爷子这回可没要人搀,也没柱拐杖。
而是——手里提着一把雪亮的倭刀,一手扶在门上。
因为樱子方才最后一声的喉音并不算低,门里门外,都听得分明。
门里的佟老太爷一言不发。他上下打量了我们俩一个囫囵,就直即把刀举起来了。
我只知佟老爷子三朝遗老,前清武举出身,杀过长毛进过金陵城,差一口气就能做到封疆大吏。可是从来没人给我说过,他也因为屠城残忍、民怨鼎沸,所以升不上去。
老人家呢,身子骨是真个硬朗啊。虽然现在耄耋之年,举刀砍杀人的力气,他还是有的。
嗯,如何从堆满咸鱼腊肠熏肉的狭窄地道里连滚带爬地逃命,这种体验,通常大家是不会有的。
那天晚上之后,我敢夸口,我是有过了。
第25章 著名杀人者的限时逃生任务
二十七、
与其说我是跑出去的,不如说我是从咸鱼熏肉上头游出去的。
我才开始转身逃,就撞翻了装着油盐的瓦缸。
地变得非常滑,我们你追我逐的三个人,都不得不朝着旁边挂成排的咸鱼和腊肠伸手求助,然而这些全都连缀在细绳上,经不起这么捞。绳子拽断了,它们噼里啪啦都掉在地上。
我扑跌在地上,樱子也扑跌在地上。伸手一把抓,辨不清抓的是鱼还是肉,总之满手心里油腻腻的。
樱子爬过来,揪住我的小腿,吼叫道:曹士越,拔枪!拔枪!
我转脸看,正逢寒光一闪,佟老爷子一刀下来,从她的脚尖旁边滑过,斩掉了一只风鸡的脑袋。
她也受了一惊,五指略略一松,我赶紧把腿给抽了回来。因为一时还爬不起来,慌忙抓了几条咸鱼向他俩砸过去,然后手脚并用地往前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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