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能服众,做定这帮人心中那个铁血无情的冷少帅,我虽是被太阳晒得两眼发晕,也就只能这么忍了。
如是这般,一直走到了晌午,我们才到了孤山脚下。
小孤村者,孤山脚下一个小村。
这个地方的村子全叫类似的名字,譬如大孤村、小孤村、孤东村、孤西村……此地集镇村落,长得也都差不多模样,十户八户自成一镇,用山上凿下来的巨石垒起土堡、寨墙,可见是常有匪患的地方。
这里的山颇贫瘠,长的树木都很低矮,若要打猎,可能真的只能猎到兔子。
赶路无聊,我跟张文笙没话找话。
我说:猎兔子倒是晚上好,亮一盏马灯,兔子会追着灯光跑。这是我爸爸教我的。
张文笙全无兴味,满脸严肃,说道:若拖到晚上还没有什么消息,我们必须回营去。兔子用不着打,等会儿猎户找老乡买两只带回去。
不是吧,好容易让我带了一百多人过来,这么大的排面,居然连打兔子的枪都不叫我放一个?
我不乐意,道:要是找不到人,好歹也让我放一枪吧,哪怕打只鸟呢。
张文笙道:你可知道在村子里要怎么探问找人?我们现在放步兵过去,围几个老乡的家,把人全拖出来,挨个儿问。
我惊了:这怎么听起来像我爸会办的事儿?
张文笙叹了口气道:这法子管用就成。
那不成。我脱口而出。
说这话时我勒住了马,后面行军的脚步一看我停了,也轰隆一下都停住了。
张文笙看看我,态度恹恹:怎么了,曹士越,你不是心心念念地想做大帅吗?现在开始见习也不晚哪。
我是想过做大帅。以前是,现在这个志向也没有很坚决地要改。或者说,除此之外,我也未曾设想过自己还能做什么。若做不得大帅,以我擅长做的事情看,似乎只得抄经一项,将来唯恐只能去做和尚。
可我想做的大帅,如今并不是要像我爸爸那样的。他杀人的事情,娶小老婆的事情,在我看,都是自己既不想办,也不想学的。我才不要用他的法子。
这话我想到就直接说了出来。我说:不要用我爸的法子比较好吧。
张文笙牵起嘴角:怎么,少帅想去挨家挨户敲门,客客气气给他们看通缉令?
我一时语塞,下不来台,一巴掌拍在马脑袋上: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张文笙道:你想仁慈些作为固然是好事,但是有的时候形势比人强……
难得他又有心情好为人师,我刚竖起耳朵要听他的下文,孰料他的脾气也上来了,根本没有打算教我,也没话跟我好好讲。
我自在马上没有动,他已经一巴掌扇向我的脸。
哇,这个变化很特别啊,我哪里能想得到!
即便我的眼睛勉强算快,我能看清他的出手,看得见他的巴掌一寸寸靠近我的眼前,我的屁股,也似同腚下这马鞍子好上了似的,兀自如胶似漆,黏在一起难舍难分。
我被他这突然来的一下,惊骇到完全不能动弹了。直到他这一巴掌把我扇下马,我都还是僵硬得好像一尊上校打扮的泥塑木雕。
我是直苗苗横倒的。与此同时,听见枪声。
事发当时,只得一声,砰——就完了。
这一枪瞄的大约是我的后心,因为我人被扇倒了,所以无遮无挡,直接打在张文笙的心口上
第33章 连一百个兵都领不好
九、
张文笙中枪后连哼都没哼一声,直即翻身摔下马背。
因为行在田间,土地不平整,他栽下去后直接滚了两滚,面朝下伏在苞米田的边沿。
事发突然,没人来得及反应。在这一百多兵看来,只是砰的一声枪响,两个长官就全摔下马背去了,然后战马纷纷受惊,好几个摔了人下来,没载人的也在来回嘶鸣、乱踏。
这种情形,要他们自己稳住不乱是不可能的。
两边都是玉米田,他们不在马上高处,根本看不到哪里有人开枪,手里有枪的,立刻就朝着田地里胡乱开起枪来。
我摔跌得发昏,被他们一连串的枪声惊醒,发现马队几个长官也没有管我,都在大声吆喝,忙着稳住自己人,只有七营长和十三营长跳下马先去检查张文笙,毕竟在他们心里头,这个才是亲生的长官。
他俩推了几下叫了几声,发现张副官完全没有动静,也知道事情不好。这时枪声凌乱,忽然又有两个士兵中枪。大家叫着“地里有埋伏”,一时挨了枪、没挨枪的哀号声声,因为没人指挥,根本不似训练过的部队。
散乱枪声中,七营长过来扶起我:少帅,您有没有事?
我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张副官有没有事?他怎么不动了?
七营长道:我摸了,还没死透。少帅,您没有事的话,先不要上马,您这样的上了马背就是活枪靶。我急得眼泪都挤了出来:既然他还没死透,能不能再抢救一下!
七营长道:推了完全不动,估计一会儿就死透了。少帅,您还没死透,我这不是来抢救您了吗?
我哭叫道:这么乱你要怎么抢救我?
七营长道:我们现在带您回去呀。
他说到做到,就准备挟住我的胳膊拖我起来。又是几声零星枪响,一枚子弹擦着他的胳膊过去,他松了手,立刻举枪还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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