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才有戏唱。过了晌午,院子里有两个龙套光着脚丫子在瞌睡,其他人都看不见。
我又往里走,忽然听见白老板的声音响了在某个房间里。
寻过去站在一条黑黢黢过道上,隔着层窗户纸,看见有灯火晃。
我把纸舔了个洞子,果真看到白老板。
还是个扮上了的白老板,坐在菱花镜边,就他一个人,厚墩墩的两肩披挂着床单大小的白绣花帔,仿佛一座倾颓的玉山。
这人好像正捧着个灯,因为被他的身体挡住,只能依稀瞧见有蓝白的亮光从他头顶漏出来。
这人窝在漆黑的妆房自言自语,我只听见他说:明明说好的,这个任务三年结束!可三年之后又三年了,你们既不提高薪资待遇,也不换人替我!
他对着那光,絮絮叨叨说道:……那天我终于看到他了,我找到他了!曹士越,妈的!就是那个大家都在找的曹士越!我受够了,他站在我面前,一脸欠揍的样子,弄得我焦虑症都要发作了,就想直接扭断他脖子算了!
他还说:曹士越要是现在死了,我得回来坐牢对吧……老大,你以为我开玩笑吗?我宁愿回来坐牢。可他好像发现什么了,一直在后退,他一直躲我……
……虽然我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但我听得懂自己的大名。
曹士越,那不就是我吗?
我感觉到自己,一直在后退。
然后咚的一声,我的背撞在了空心的木板墙上。
九、
动静弄得这么大,姓白的没听到才有鬼了。
动静弄得这么大,我自己也忽然清醒了。
我想我怕什么,他有个头我有枪啊!
虽然他嘀嘀咕咕在说什么我一句都没听懂,不过这个不打紧。我现在拔枪把人抓回去,让我爸的人结实揍一顿,大家自然就好沟通。肯下重手没有什么解释不清的。
面前屋里,脚步咚咚,显然是白老板站了起来要向我这里冲。
我也不怂,拔出枪来,抬起一脚直接就把房门给踹开了。
白老板看见我举着枪踹门进来,当时他是很懵的。
他懵在那里,咬牙切齿,指着我道:曹士越?好得很哪,原来是你!
我举枪对着他:别废话,刚才你说的我都听到了!想杀我?没那么容易!跟我走一趟吧!
白老板冷笑道:曹士越,你不在家里好好抄经当你的少帅,跑到这里来找死,是少帅当腻了吗?
我说:啊?
现在换成我一懵。我心想,这人到底什么来头?怎么连我爸成天摁我在家里抄经都晓得?
白老板冷笑着瞪我,道:别想了,曹士越,你是在想我怎么那么了解你是吧?你出去问问,其实全城人都晓得曹钰有个混蛋儿子,不会带兵不能打仗,成天被他爸爸关在家里让他抄佛经。
我说:哦……
说完自然是得开枪啦,这个白老板也真是的,一上来就把天给聊死了。。
我没跟他招呼就开了一枪,白老板猛一扯门扇挡干净了,恨恨道:讨厌!你这个少帅当得,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他突然又做出那天晚上那种捏着嗓门的声音,虽然很敬业,很白素贞,但在这种时候听到,特别吓人。
我吓得又开了一枪。这枪是胡乱开的,枪口抬了一下,我估计子弹打天花板里去了。
这枪也没镇住他,他扑近了两步,一伸手就把我怼墙上去了。
这一下撞得结实,我的背很痛。正呻吟着,就听到白老板拿着白素贞的腔调说:你听到了什么,也不打紧……我现在把你绑起来结实揍一顿,大家自然就好沟通。反正肯下重手没有什么解释不清的。
……固然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但是吧,我很讨厌这种“大家果然都是这么坏”的心有灵犀。
白素贞站在我面前,向我伸出蒲扇般的一双大手。
我心慌意乱,又拿枪指他。这回胳膊还没伸直,就被他抓住我的右手一扭,把我那把贴身的手枪夺了过去。
这真是有种,推倒牌山输到尽的赶脚。原来这个唱戏的壮汉,身手竟有这么好,他还会空手夺白刃这招。
现在是他拿枪指着我了。我有点闹不住,腿开始发软,人开始情不自禁地……贴着墙往下蹲。
我一边缓慢下蹲,一边努力嘴硬,对他咧了一个笑,说:白老板,你可别乱动,小心枪走火!
白老板道:你以为我多稀罕你这破枪?
话没说完,他就在我跟前,送我轰隆一个落地雷,甩了一声响。
十、
搞出这么大动静是因为天花板碎了。
来我才知道,这天花板居然是被人一脚踏碎的。
事情发生的正当时,我只看见眼前一花,本能的我就先护住了脸。与此同时亦有一声巨响。从破碎的天花板上飞溅直下的木屑把我手背上划得全是血。
我本来就往下蹲了一半,现在彻底蹲地蜷成一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我闭着眼睛就只管叫。
叫到喉咙发痛,木屑掉落的声音也消失了。我睁开眼,就看见看了我爸的那个新副官,张文笙。
张文笙沾了满头满面的木屑与浮尘,直接踩在被他放倒的白老板身上,两眼冒火,恶狠狠地瞪着我。
若不是他刚刚才救了我,光看他那脸色表情,我都要以为他也是来杀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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