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尽管有这么多可怕的后果,但是赵氏皇族却无法拒绝这个烫手的山芋。
先不说国内的经济qíng况和西北的战事,就看之前的几次北伐来看,明显燕北和怀宋卞唐之间,是存在某种潜在的联系的。如今秀丽军楚乔离开燕北,卞唐的关系破灭,那么怀宋呢?如果大夏再与燕北开战,怀宋会有怎样的态度?而如果怀宋的长公主嫁与诸葛玥,那么这种qíng况会不会得到扭转?
即便明知前面是个无法看清的迷局,大夏也不得不走进去了。毕竟,目前所担忧的一切问题在西北战事面前都不算是问题,再有一个多月,冰雪消融,燕北的大军便又要叩关了。
当天下午,皇帝的圣旨、家族的密信、还有诸葛玥的私人qíng报消息,三路信使先后离开了真煌古都,一起向着暖水岭而去了。
赵飏坐在大厅里喝着茶,阳光从外面照进来,洒在他年轻英俊的脸颊上,看起来英姿勃勃。
十六皇子赵翔坐在一旁,正在百无聊赖的逗弄着一只会说话的鹦鹉。鸟儿上蹿下跳,不时的轻啄赵翔手心里的稻谷,却并不听话的说话,气的赵翔不时的骂它一句。
“十六弟,你对这事怎么看?”
赵飏突然开口问道,赵翔也不回头,大厅里暖融融的,地上是厚厚的皮裘地毯,香炉里熏着上好的香料,十六皇子慵懒的问道:“哪件事啊?”
“怀宋公主和亲一事。”
赵翔闻言登时转过头来,怒气冲冲的说道:“诸葛家那老四运气太好,死了一趟带回了几十万的死忠军队,如今又有这么离谱的桃花运,简直气死个人。”
赵飏却并不气愤之色,不动声色的说道:“只是运气好吗?”
赵翔没有听出兄长话里的意思,沉声说道:“按理说,怀宋公主若是要和亲,理应选十四哥你的,再不济也是老七,怎么能轮到诸葛玥呢?听说青海那边都叫他青海王,照我看,再用不了多久,他就要成了怀宋的摄政王了,将来怀宋的皇帝没准就姓了诸葛,十四哥,你说这样算不算我们大夏把怀宋兼并统一了?”
赵飏扑哧一笑,说道:“这样的统一法也够窝囊的了,就怕将来的诸葛宋皇比纳兰宋皇更让人头疼。”
赵翔想了想,说道:“不过我看那诸葛玥虽然yīn阳怪气,但是人还不算坏,也算是忠君爱国。”
“忠君爱国?”赵飏斜着眼睛打量着赵翔,沉声说道:“你这么看他?”
“我曾经在尚武堂和他同窗过一段时间,此人心智坚韧,不和一般世家子弟同流,而且为人极有见解,我以为,他是王佐之才。”
“王佐之才?”
赵飏摇头道:“他岂是屈居于人下之辈?不过就算他忠君爱国,忠的也不是你我这个君。”
赵翔面露迷惑之色,疑惑的看向赵飏。
赵飏也不解释,只是淡淡道:“此事绝不会这样简单,定是有高手在背后推波助澜,不过——”
他突然冷笑一声:“大家都以为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诸葛玥却未必如此以为,总算有人敢揭他的逆鳞了,我倒是想看看,这位青海王会对此事作何反应。”
风起青萍之末,或许一场风bào就要来了吧。
第166章暮暮朝朝
日子似乎是偷来的。
没人的时候,楚乔总是会不时的走神,她静静的看着太阳东升又西落,夜晚一次次的降临,新年来了,新年又去了,时间从指间悄悄的流淌而去,甚至看得到涌动的脉络,像是清澈的水。
开始时的激动渐渐退却了,生活重新开始转动,她看着天空,鸟儿扑朔朔的由北飞来,翅膀穿梭过高远的天空,蜿蜒的滑过或青或白的痕迹,她想,它们大概是回家去了吧。
她住进了诸葛玥于贤阳的别院,没有什么借口和理由,诸葛玥只是问问她,愿不愿意和他一起过年,她想了想,就答应了。
这真是很朴素的一个新年。
没有奢靡的宫廷歌舞,没有婉转的伶人长调,没有锦绣的珍馐美食,可是却有一份难得的安静,一份心里的真正平和。
这几天她和诸葛玥去了很多地方,走过幽长冷寂的小巷子,走过古老破旧的矮庙宇,吃过街边的小吃,一起进了人挤人的庙会,还在新年的晚上一起放了很长时间的pào竹。
那些pào竹声噼啪作响,就像是两年前的那个晚上一样,她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满眼的烟火灯火。
一种久违了的快乐静静的将她包围,周遭灯火阑珊,他站在人前,为她挡住拥挤的人cháo,偶尔会皱着眉回头来呵斥她,像是一个别扭的孩子。
烟火在他头顶的天空绽放,姹紫嫣红的,余光映照在他的脸颊上,很漂亮。
是的,是很漂亮。
楚乔词穷的想不出别的形容词来形容她所看到的一切,她似乎突然被风从战场卷入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她看到了和煦的阳光,温暖的湖水,快乐的人群,还有卸去了一切挣扎和防备的诸葛玥,这个曾经对着她横眉竖目,对着她拔刀相向,对着她屡施援手,为了她险赴huáng泉的男人,他此刻活着站在她的面前,皱着眉训斥她像个土包子,她突然觉得,时间是她从老天那里偷来的,每一秒,都是那么的珍贵。
世界都是火树银花的,她的眼睛,却只装得下一个人。
像是深沉的海水,在冰封之后从心底涌出来,温暖着她冷却的四肢和麻木的大脑。
生命在绝路开出了绚烂的花朵,五彩缤纷的开在腐朽的树木上,她站在huáng泉的彼岸遥遥的看着,她想,或许,那就是一种叫做新生的东西。
虽然,即便是眼睁睁的看着,也觉得离得那么远。
房门半敞,他站在院子里,蓝紫色的衣衫上绣着大朵锦绣的金锦花,月亮的光华照在他的身上,有明晃晃的光华。
他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却许久都没有开口。
月色有些凄迷,隔了几条街的广场上还有热闹的锣鼓声不断的传来,乒乒乓乓,那么喜庆,即便看不见,楚乔还是可以想象的出那些普通百姓们开心舞蹈的样子。
时间好似过了很久,却又好像只过了短短的一瞬,他开口说道:“睡觉去吧。”
楚乔点了点头,很平静的微微一笑:“你也是。”
房门一点点关上,连带着将外面的月光也阻挡在外,一道、一线、一丝,终于,归于黑暗。
她站在门口,手指按着门扉,外面的人久久的没有离去,风有些凉,呜呜的chuī,窗外树影晃动,狰狞的在窗子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更漏里的时间一点点的逝去,终于,有沙沙的脚步声响起,很慢,却还是渐渐的远了,越来越远。
窗外的风突然就大了,连门都挡不住,顺着门fèng冷冷的chuī进来,楚乔将头抵在门扉上,黑暗中,她缓缓的闭上眼睛。
※※※
诸葛玥回来的时候,月七刚刚收到了小非的家书,如今已经贵为将军的年轻侍卫满脸含笑,乐呵呵的将信件放在袖里。
月七心qíng很好的站在门外,见了主子也难掩脸上的喜气。
“小非来信了?”
“恩,”月七呵呵一笑,说道:“海儿满月了。”
多年的并肩作战,诸葛玥和月七之间名为主仆,实则已和兄弟相差无几,想起临走前小非刚刚又为月七诞下麟儿,不由得微微一笑道:“等我回去为你儿子准备一份大礼。”
月七笑着说道:“多谢少爷。”
“墨儿可好?”
“好。”
月七清脆的答道,那个当初被诸葛玥带回去的欧阳墨现在由小非抚养,对于这样一个失去所有亲人的孩子来说,也许这样对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跟着白夫子学针灸呢,天赋极高。”
“主人。”方褚由外面走进来,月七外出领兵之后,方褚就成为了诸葛玥的贴身侍卫。他出身青海,父母都是祖辈上犯了错被贬出西蒙的罪人,被诸葛玥收服之后一路跟回了大夏,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是xing格坚韧,绝不是一般的平庸之辈,就连月七也对他另眼相看。
“枫将军来信了。”
信件上火漆完好,诸葛玥面不改色的看完,随后jiāo给月七,待他看完沉声说道:“你怎么看?”
“赵飏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一旦七殿下回国和少爷联手,他这两年来建立的势力就会松动,魏光已然垂垂老矣,魏舒烨却是个另有心思的,他不能不防着。”
诸葛玥淡淡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此人最识时务,心生七窍,奈何也被蒙了心,这个时候还做这样的打算。”
“我们该怎么办?”
“照原计划行事,吩咐许杨多留点心,这个时候他翻不起什么làng,与其担心他,不如多费点神看着燕北的动向。”
月七点了点头,诸葛玥又问道:“引渡的事进展如何?”
“少爷放心,所有辰玥的生意都在紧急运转,昭明公和梁先生已经暗中招募了大批各行各业的人才,卞唐大皇对我们所托之事很上心,亲自派了孙大人协助,况且今年粮食大丰收,也不必再依附内陆了。”
诸葛玥点了点头:“家里还好吧?”
青海如今主事的人是方光潜,方光潜是方褚的亲叔叔,也是诸葛玥在青海的部下,方褚面无表qíng的接口道:“叔叔昨天来信说家里一切都好,大家都在等着主人回去。”
“恩。”诸葛玥默默点头,说道:“告诉大家加快手脚,我们时间不多了,一旦这边的事一了,我们就回去。”
方褚点头,垂首就退了下去。见方褚走了,月七才微微皱眉说道:“少爷,属下不明白。”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月色清幽,将皎洁的光柔柔的洒在他的肩上,男子的面色带着几分清冷,双目狭长,却再无年少时飞扬,沉如古井微波,淡定润和。
“你是想说,为何不趁着大夏内乱,门阀疲惫,外有qiáng敌的大好时机揭竿而起,控制家族,再取赵氏而代之,对吗?”
月七一惊,顿时跪在地上,却直言不讳的说道:“属下大胆,但是属下的确是这样想的。大夏对我们不仁,家族也对我们不义,少爷两年来受尽屈rǔ,为何要在此时对他们施予援手?大不了我们就回青海去,反正姑娘现在在这,咱们也不怕他们的威胁,青海地大物博,即便是西蒙一统,我们也未必怕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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