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首叩拜,她满心感恩,这一生不敬神佛,却终得神佛保佑,在百战之后,九死余生,得了这份天下女子都求不得的良人。
他这样的人,值得这世上所有忠贞的女子用尽一生去爱。
而她,却是这万千生灵中,最幸运的一人。
那一晚,他为她拔钗卸妆,红烛未剪,西窗已明,一路生死,终究还是盼到了这一日。
就像是这青海大陆上的风,游弋了千百回,东南西北的四处刮,却终究还是要回到赤风之地,找到自己的家门。
“星儿?”
诸葛玥皱眉叫道:“发什么呆呢?”
楚乔顿时回过神来,笑着说道:“我想到我们大婚的时候,你可没骑着马来接我。”
诸葛玥若有所思的看着那队渐渐远去的队伍,点头道:“是啊,要不我们再办一次?”
“好啊,我是没意见。”
两人一边玩笑着一边走,不一会,就进了秋叶城,由后宫门进了星月宫。
然而刚刚走到太和殿外,就听里面传来一阵喧哗,内侍正要通报,诸葛玥一摆手,皱着眉就走了进去。
果然不出所料,院子里,下人们全都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他的儿子正撅着小屁股,使出吃奶的劲将自己的那点东西往宫门里拽,而院子里,某人的枕头被摆在门口,显然已经被放逐在外了。
“舟儿,你gān什么?”
刚刚三岁半的孩子听到声音吓了一跳,一个屁股蹲就坐在了地上,小心翼翼的回过头来,用手捂着眼睛,从手指fèng里往外看,果然看到自家老爹那张臭臭的脸。
做都做了,又被抓个正着,还有什么好说的。
诸葛云舟豁出去了,站起身来,一挺小肚子,大声说道:“舟儿在搬家!”
“你又搬什么家?”
却听儿子理直气壮的说道:“爹爹五天,舟儿五天,到五天了。”
诸葛玥一个头两个大,是的,当初是有这么个说法。他和楚乔两个人,别看平时看起来jīng明gān练,宠起孩子来那叫一个无法无天,这孩子直到两岁,都一直和他们同屋而住。可是这个这个,有些时候,还是很不方便的。比如夜深人静,夜黑风高,gān点有利于身心健康的事qíng,旁边总是有个耳朵比兔子还好使的小家伙瞪大眼睛瞅着你,这也太惊悚了吧。
最后,诸葛玥忍无可忍,和儿子约法一章,父子分殿,每人霸占楚乔五天,这才暂时得了几个逍遥放肆的夜晚。
可惜,从此以后,也让诸葛云舟对他老爸的信任度大幅度下降,每隔三五天,这人总是要以各种理由拒不归还娘亲。小家伙越来越不满意了,gān啥gān啥,欺负俺年纪小说话没人听是吧?娘亲说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你不搬出来,我就搬进去。
所以今天,趁诸葛玥出门办事,诸葛云舟很有毅力的挪着小短腿,将自己的家伙事全都搬进了楚乔的寝殿,还将诸葛玥的枕头扔了出来,以示自己的决心。
“嗯哼,”诸葛玥清了下嗓子,很有内容的说道:“舟儿,你已经长大了,要学会做一个男子汉,不能总是粘着你娘亲。”
小诸葛仰着脑袋,眨巴着眼睛很认真很认真的看着他爹。诸葛玥以为自己说教成功,连忙很不要脸的趁热打铁道:
“父亲在你这么小的时候,已经能弯弓骑马,通晓诗书了,你要把心思都用在正经事上,别每天想着这些没用的事,听懂了吗?”
小诸葛点了点头,很乖巧的说:“听懂了。”
诸葛玥大喜过望,这小子,终于开窍了。
“但是不好使。”
小诸葛瘪着嘴,对着楚乔伸出一双红彤彤的小手,很委屈的说道:“娘亲,手疼,可累了。”
楚乔看着自己宝贝儿子那个样子,顿时百炼钢化作绕指柔,三步并做两步走,指挥下人帮他搬起东西来了。
诸葛玥站在院子里,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妻子瞬间变节,一颗心如秋风扫落叶般的苍凉。
深夜。
某人蹑手蹑脚的起身,穿好衣服出了大殿。
外面负责接头的人很得意的问道:“他睡了?”
“恩。”楚乔点头:“快走快走,明早我还得起早回来。”
“死小子,跟我斗。”
“小点声,小家伙耳朵好使着呢。”
夜黑如墨,某小孩趴在窗头,凝望着外面并肩而行的俩人,很悲伤的叹息道:“娘亲已经背叛我了呀。”
青海在很久以前还不叫青海,很久以前,这里没有名字。很久以后,有人走上了这片土地,只见青糙如海,天地广阔,所以取了这个名字。
诸葛云舟以前不叫诸葛云舟,他叫诸葛孔明,后来他娘做了个梦,梦到一个拿扇子的老头带着雷公来劈她,所以才给他改了这个名字。
星月宫以前不叫星月宫,这里以前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土地,自从有一家人来到此地之后,这里才建起了大大的宫殿,有了平静安宁的生活。
英雄们走出了波澜壮阔的战场,回到了琐碎平静的生活,当生命不再跌宕起伏如怒海行舟时,你才会体会到生活的快乐。
过日子嘛,这才是真实。
第3章珍珠
——【我想做一只蚌,用时间和血ròu,自己呵护自己的珍珠。】
深夜的时候,突然下起了大雪,没有风,雪花如棉絮一般漫天飘零。满园的梅树一夜盛开,红粉如血,娇艳的立在枝头。
梅香夜里进殿来加碳,突然看到她坐在榻上,不由得一惊,缓步走上前来,轻声的唤:“小姐,你怎么了?”
楚乔穿着白棉色的睡袍,一头长发如漆黑的缎子,她似乎微微有些失神,脸色也是苍白的,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只是有些心慌。”
梅香闻言,嘴角就含了一丝浅笑,打趣她道:“四少爷才刚刚走了两天,小姐就相思的夜不能眠了?”
诸葛玥虽然占据青海,但是如今仍旧以大夏属臣的身份掌政,尊北地的赵彻为主。所以在尊位上,他仍是藩王,而楚乔则是王妃。梅香跟随他们时间久了,一直也没改口。
楚乔笑斥了她一句,梅香就退下了。
帷幔轻卷,灯影深深,没有他在,这屋子顿时就显得空旷了。
她想起了刚刚做的那个梦,梦里女子的背影模糊,纤细的一条,面色苍白,嘴角的笑容却温软娴静。她一袭白衣,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青砖红瓦的庭院里,静静的望着她,雪白的梨花在她的身后盛开,一片片的随风飘落。
深夜寒寂,不知何时,外面突然起了风,风雪卷着梅花拍打在窗楞上,沙沙的响。
她静静的望着窗外,心底缓缓升起一丝莫名的酸涩,不知为何,不知为谁。
那一天,是十二月初四,诸葛玥去龚越处理军务,刚刚走了两天。在星月宫的铅华殿里,楚乔做了一个梦,她梦到一个陌生的女子站在她的窗外,默立许久,方才离去。
半个月之后,诸葛玥从龚越回来,一路疾驰,风尘仆仆。
诸葛云舟皱着小眉毛,还没下马车就向母亲诉苦,委屈的说道:“舟儿再也不要跟父王出门了,总是催命的赶路,一点也不好玩。”
李青荣今年已经已经八岁了,长得和他父亲很像,尤喜艳色衣装,举手投足间,都是昔年那人的风采。只见他慵懒的靠在宫门前的石柱上,不断的打着哈欠,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着,嘟囔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是你自己不信,偏偏要跟去。”
楚乔也不理他们,径直走过来,笑着为诸葛玥弹去了衣角的尘土,说道:“路上辛苦吗?”
诸葛玥拥住她,在脸颊边轻轻一吻:“还好。”
“哎!”诸葛云舟无奈的叹息,眼见没人搭理他,只能自己挪着小胳膊小腿跳下马车,一边下车一边摇头道:“世风日下,人心难测,同样是亲人,待遇这也相差太多。”
李青荣则是做出一副惨不忍睹的样子,一手掩住眼睛,一手摸索着就要回宫。
这天晚上,星月宫开了盛大的宴席。佳肴的流水的呈上,歌舞曼妙,乐声悠扬,宫人们穿花拂柳,亲信的官员携带家眷,大殿之上谈笑风生,其乐融融。然而这一切犹不及他在身边的一个眼神,门外大雪堆积,梅树摇曳,风chuī过,雪花翻卷飞舞,恍若瑶池仙子的水袖。
他喝了些酒,兴致也很好,被属下打趣说在外心系家中连夜赶路,也只是如孩子般倔qiáng的瞪着眼,一幅事后本王定会找你算账的模样。
那天晚上,酒宴散去,宫门闭合,轻飞的帷幔中,肌肤炙热,抵死缠绵,云收雨歇后,他轻吻着她的耳垂,在她的耳畔低语:“星儿,真煌城的纳兰皇后去了。”
去了?去哪里?
一时间,楚乔的神智似乎有些恍惚,向来玲珑剔透的心也尚未从极致的温暖中走出来。她靠在他的怀里,迷迷糊糊的想:纳兰皇后?哪个纳兰皇后?
“据说是bào病而亡,已有小半个月了。我知道后后怕的很,想起当初你病着的样子,就更加迫不及待的想要赶回来。”
诸葛玥轻声说着,双臂从背后环住她,胸膛紧紧的贴着她光滑的背脊,抱的那样紧,几乎有些难以喘息了。
可是楚乔的身子却渐渐僵住了,寒气从指尖升起,一丝丝的爬上来,如燕北高原上冬天的井水,能将人的神经都冻死。窗外的风chuī过,发出呜呜的声音,一棵梅树的枝桠在窗前摇晃着,袅袅娜娜,如同女子纤细的腰身和如云的鬓发。
她突然想起了半月前的那一晚,她于睡梦中惊醒,身上都是凉沁沁的冷汗,黏黏的粘在身上。这么多天,她已然忘了,忘了那人的眉,忘了那人的脸,忘了那人衣衫上的云纹。可是,她却仍记得那一双眼睛,沉静的,淡然的,像是九天上的云,轻飘飘的,落在她的身上,却又似乎透过她,看到了好远好远。
她看到了她的身影,那么瘦,风chuī起了她的衣角,有梨花在她的头顶飘落,洒下一地苍白。
她们从未见过面,这一生唯一的一次jiāo集,似乎仍旧是那次无意间的一瞥。
墨迹láng藉,花笺浅香,诗句凌乱,唯有女子伤心的泪水,一滴一滴的落下,浸透纸背,晕开浓墨,化开一个浅浅的泪痕。
yīn差阳错,她的痛楚无人看见,唯有她,在不经意的抬眸间,看到了一个高高在上的女子从不示人的伤痕。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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