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qíng有些淡淡的萧索和冷漠,正是楼清羽。
他还穿着昨夜潜入皇宫的一袭黑衣,发稍微湿,眼带倦意,显是从蟠龙殿出来,便一直站在这里。
德馨公主本来远远望着这人气定神闲、平静无波的神qíng,气就不打一处来,可走近了,抬眼了,望了那比海还深的眸子一
眼,所有躁乱的qíng绪都不翼而飞,只剩下心底隐隐的抽痛和无奈的叹息。
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这个人的心,还是没有留下来吗?
楼清羽回头看见他们行来,愣了一瞬,心里浮起不好的预感,却不失礼节道:「公主!」
德馨公主这个时候,反不知该和他说什么,刚才的怒火全都消歇,只道:「皇兄要生了,你知道吗?」
楼清羽一惊,忙道:「请御医了么?」
「皇兄不肯让御医诊断。」
「为何?」
「他、他……唉!谁知道为什么!」德馨公主气得跺脚,道:「谁进内殿都被他轰了出来,连我也不例外!你怎么还能这么
冷静?就算斗气也不是这个时候,快快随我回去,劝皇兄好好生产。」
楼清羽皱眉不语。
王宫侍看出他犹豫,忙道:「殿下,陛下昨夜与您争执是一回事,现在是另一回事。御医说胎儿早产,可陛下就是不肯服
催产药,也不让御医接生,如此下去大人孩子都有危险。」
楼清羽一听此话,再站不住,道:「好,我去。」说着想往外跑,突然想起自己的身分,匆匆道:「我从密道过去,你们先
走。」
德馨公主大喜,连忙带着王宫侍赶回蟠龙殿。
蟠龙殿已被封锁,楼清羽再次从密道返回,内殿里空无一人。他看着那尊贵倨傲不可一世的人用力咬着殷红的下唇,额上
冷汗涔涔,一个人在chuáng上辗转呻吟,不由心下一痛,愣愣站在那里不动。
迦罗炎夜被阵阵紧促起来的阵痛折腾得心神疲惫,躺在chuáng上不论什么姿势要难受得很,腰腹部沉沉的,翻身腾挪都不方便。
他向里侧微蜷了一会儿,又被腹痛折磨地动了动,忍不住舒展了一下身体。谁知肚子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直让他疼得恨
不得去撞墙。
「唔……」迦罗炎夜紧紧咬住自己的手背,硬生生将痛呼咽了回去。
楼清羽再忍不住,冲到他身边用力拉下他的手,吼道:「这个时候了你还逞什么qiáng!」再看着他手背上血渍侵染的牙痕,又
急又痛。
「你……」迦罗炎夜汗水朦胧中瞪大眼睛,没想到他又回来了。
楼清羽脸色难看,道:「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放到以后再说,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迦罗炎夜已痛得神智半昏,知道孩子是不听话的要提前出来了,可就是不肯接受这个现实,人也脆弱了很多。
「不要早产……清羽……我不想孩子早产……」他紧紧抓住楼清羽的衣衫。
楼清羽听他如此一说,明白了他的心思,心下一阵抽痛,放柔声音道:「炎夜,孩子已经快九个月,不要紧。该出来就让
他出来,不会有事的。」
迦罗炎夜蜷缩在他怀里,痛得无力。
楼清羽探入被中,摸上他坚硬起来的肚子,道:「你这样很危险。孩子很健康,不会有事的,平平安安把他生下来,我会
陪着你。」说完高声唤道:「来人!」
外殿只有沈秀清。因为被皇上都轰了出来,他不敢让那两位老御医帮忙皇帝接生,要他们退到了外殿。此时听到里面传来
楼清羽的声音,惊得以为自己听错了。
楼清羽看见是他进来,明显松了口气。他还怕其它御医在外面守着,进来别被自己的「诈尸」吓昏了。
「快去安排催产药!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别再耽误!」
「是。」沈秀清二话不说,立刻下去重新准备汤药。
「你……」迦罗炎夜攥着他的手,疼得满头大汗。
楼清羽在他耳边怒道:「想让孩子憋死腹中吗?你再任xing试试,我把你绑在chuáng头亲自给你接生!」
迦罗炎夜浑身一震,终于软下身体。他的后xué产道已经打开到四指左右,阵痛了一夜,羊水一直未破,催产的药物一喝,
立刻反应剧烈起来。
中途楼清羽扶持他出恭了一次,但因为胎儿下滑,堵住了肠道,几乎没有排出什么,连羊水都没有。蟠龙殿的闲杂人等早
被撤了下去,王宫侍赶了回来,此事不宜人多,只还有那两位老御医在外面帮衬着。
迦罗炎夜不是第一次生产了,但因为昨夜拖得太久,胎儿似是活动累了,渐渐没什么反应,就是往下坠着,疼!疼!
可能因为身子劳累亏损得也狠了,迦罗炎夜现在也没什么jīng神头折腾了,再听了楼清羽吓唬他说再不生孩子就憋死在肚子
里,心里也怕了,任楼清羽要他怎样就怎样。
迦罗炎夜这次的肚子没有生童儿的时候大,可也不容小觑。沉甸甸的坠在下腹,缓缓蠕动,真有让他下一刻就会死去的感
觉。
他突然想起当初生童儿时生不如死的感觉,不能抑制的恐惧了起来,本来对楼清羽的满腹怨言和冷淡,一时都化为了虚无,
只知道抓着他的手,一刻不想让他离开。
「唔……啊啊─」
迦罗炎夜在最后再也忍不住,大声痛呼起来。凄厉的叫声在内殿里回旋,让人无法想象这位九五至尊竟然在忍受着这种非
人的折磨,甚至疼得眼角溢出眼泪。
楼清羽看着这样的迦罗炎夜只有心疼!心疼!他抱着他,亲吻他,安慰他。他知道只有这种生产之痛才会让迦罗炎夜流下
眼泪,不然这个意志像钢铁一样坚硬的男人,永远不会这么脆弱。
挣扎到傍晚,孩子终于出来了,比生童儿的时候顺利许多。迦罗炎夜浑身松懈下来,几乎立刻就听到了孩子的哭声。腹部
还痛着,但他急切地想知道孩子怎么样。
「是个皇双子!恭喜陛下!是个皇双子!」沈秀清剪断脐带,举起新出生的婴儿,兴奋地向皇帝贺喜。
王宫侍接过孩子,利落地抱到一边洗浴,再用小小的huáng色锦被包裹好,送到皇上身边。
楼清羽激动地抱紧迦罗炎夜,高兴地叫道:「是双儿!是双儿!炎夜,我们有了个双儿!我们有了个双儿!」
他想起那个逝去的第一个孩子,就是个双儿!现在那个孩子又回来了,重新回到了他们身边!
迦罗炎夜十分疲倦,心下却十分喜悦。他挣扎着撑起身子,伸手轻轻碰了碰那放在chuáng头,还在哇哇大哭的孩子包子皱一样
的小脸,轻笑道:「真好……」
时隔四年,他终于又迎来了和楼清羽的第二个孩子。
迦罗炎夜看完孩子,几乎立刻便疲倦地睡了过去,一时没有想到楼清羽的事,所以任他这么堂而皇之地住了下来。
楼清羽现在是个没身分的「黑户」,除了皇帝的蟠龙殿,哪里也去不得。既然皇帝没有赶他走,自然没有再回冷宫,而是
窝在了内殿那张不逊于龙chuáng的舒服的软榻上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迦罗炎夜醒来的第一件事是摸肚子,随即想到孩子已经生了,肚子消了下去;第二件事就是立刻喊来人,把
孩子抱来给他看看,却见楼清羽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过来。
迦罗炎夜看见他明显一窒,不过还是先看自己辛苦生下的宝贝要紧。
见孩子还在打盹,细胳膊细腿,全身健全。小脸好像没有昨天刚出生时肿肿的感觉,现在看上去白嫩了许多。
他想起孩子早产,问道:「孩子没事吧?」
楼清羽微笑道:「没事。五斤二两,很健康,秀清检查过了。」
迦罗炎夜这才放心,轻轻捅了捅孩子ròuròu的小脸,心满意足地笑了。楼清羽见他心qíng好,出去让王宫侍准备了早膳,端进
来道:「吃点东西吧。这是人参素米粥,按照御医的吩咐做的。伤口还疼吗?」
迦罗炎夜一直半侧躺着,后面的伤口还没有完全闭合。因为暗双生产与女子和双儿不同,孩子只能从后xué娩出,所以生产
后调养极为不易,不能马上就大补,头些日子只能吃流食。
他见楼清羽仔细地为自己试好粥的温度,小心翼翼地端过来,黑睫半垂,不时地瞟一眼一旁的孩子,眼底眉梢间流露着淡
淡的欣喜和宁静之色,不由心中微软,接过粥碗,慢慢用着,道:「你怎么回来了?」
楼清羽顿了一瞬,道:「德馨公主叫我回来的。」
「……用过早膳,你就离开吧。不用去冷宫了,回你宫外住的地方。」
楼清羽默默服侍他喝粥,没有回答。
迦罗炎夜不能多食,勉qiáng吃了些东西,便停了下来。楼清羽将东西收拾下去,又换了补身的汤药来,要喂他服用。
迦罗炎夜皱眉,「这宫里没别的人了吗?朕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么?」
「快喝吧,药要凉了。」楼清羽淡淡地道,没理会他的话,举起勺子轻轻送到他嘴边。
迦罗炎夜有些恼怒,但楼清羽的神qíng不容拒绝,微一张口,药汁已被灌了下去。好不容易喝完药,楼清羽还仔细帮他擦拭
了唇边的残汁。
「清羽!」迦罗炎夜皱眉。婴儿似被惊醒,忽然哭闹起来。
迦罗炎夜连忙缓下神色,慌慌张张地去哄。
这个孩子分外安静,吃饱了就是睡,他轻轻哄了一会儿,便安抚了下去。
孩子这么一闹,迦罗炎夜也不再大声说话,抬头去看楼清羽,微微一愣。
楼清羽眼底虽然流转着温柔之意,但神色却十分肃穆。他一直在旁静静的看着,此时开口道:「炎夜,我想和你谈谈。」
迦罗炎夜不知为什么,忽然怯场起来,道:「改日吧,朕累了。」
楼清羽轻轻一笑,道:「改日么?我走了之后,你会把密道封起来吧。」
「……好。你要谈什么?」
「炎夜,我们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信任我么?」楼清羽的声音低低的,很平静,平静得听不出语气。
迦罗炎夜愣在那里。
楼清羽道:「当年也是,把我软禁在遥西王府里,怕我坏你的大事?我是不想你作皇帝,可是你真要挣,我不会不帮你。
可是你先砍断了我的后路,是我没想到的。」
迦罗炎夜有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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