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丹哽咽道:“我再也不来这个地方了。”
李越失笑道:“又不是每次来都会遇上熊。好好好,咱们再也不来了。”
柳子丹伏在他肩上半晌,才抹了抹眼睛坐直身体:“今日,田侍卫……”
李越脸上的笑容隐去,道:“你也看出来了?黑熊做垂死一搏,周醒和铁骥都飞奔过来要救我,只有他没有上前。”
柳子丹有些惊惧:“难道他已经看出……”
李越面色凝重:“恐怕已经不是只是怀疑了。”
柳子丹急道:“那你要怎么办才好?如今太后虎视眈眈,倘若知道你不是真的风定尘,那可是正中下怀!”
李越苦笑一下:“我现在还真想不出什么办法,总不能杀人灭口吧?”
柳子丹素来柔和的眼中居然也闪过一丝冷光,咬了咬牙正要说话,帐外忽然传来田七的声音:“殿下,五百军士已经召集,请殿下检视。”
第65章 冬猎结束
冬猎队的五百军士在宿地后的平地上集合,加上带来的猎物,花花绿绿站了一大片。杨一幸和齐帜站在最前面,每人手中果然都各拖了一头硕大的灰láng,只是脸上却没有半点得意之色。毕竟在摄政王单人独力猎到的黑熊面前,一头láng也就算不得什么。那些拿着雉jī兔子的军士更是连头都抬不起来,恨不得把手中的可怜猎物扔了才好。
李越吊着胳臂出来,先问:“可有人不曾猎到野shòu?”
没人应声,不管是雉jī兔子,好歹是人人都有东西可jiāo差。李越点了点头:“所猎野shòu依次过磅,单只重量在三十斤以下的有多少人?”
其实用不着过磅,谁抓到的猎物自己还没数吗?当下就有近百人低着头站了出来,心里也明白自己大约是要被淘汰掉了。这一个单只重量,就把那些拿着雉jī兔子等小动物的人都卡了下去。
李越看看杨一幸和齐帜两人,不由一笑:“你们两人倒是不相上下。”两人所拖的灰láng体形重量都在伯仲之间,只是齐帜那一头皮毛完整,是被生生勒毙的,杨一幸手中那一头的脑袋却被石头砸了个稀巴烂,简直不复láng形。李越看了看,笑道:“杨将军,要论过日子,你恐怕就差齐侍卫一筹了。”
杨一幸和齐帜凡事都要争个高下,听了自然不服气,马上道:“请殿下明示。”
李越指着两头láng笑道:“你看,齐侍卫猎的这一头皮毛完整,扒下láng皮来也能卖个好价钱,你这一头连脑袋都砸烂了,恐怕就不如他这一头值钱了。”
杨一幸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是孤身一人,并无家室,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而且军中自有饷银,他既有官阶,又是陆韬的副将,从来不需考虑衣食之事,自然想不到这上面。齐帜却与他不同,家中尚有父母姊妹,仅靠一份侍卫的饷银养家。表面上在内宫当值风光无比,实际却过得十分窘迫。平素都是jīng打细算,恨不得一个铜钱能掰作两半来花,这般大的一头láng,láng皮值得不少银子,自然不舍得弄坏。
李越目光巡视一周,只见卫清平站在一边,手中却并没有什么猎物,不由道:“你的猎物呢?”
卫清平一侧身,露出身后一个铁笼,只见笼子里关着一对白狐,四只小眼睛滴溜溜地乱转,居然是活生生的。连李越都愣了愣,忍不住问:“这是怎么猎到的?”猎到狐狸没什么了不起,但猎到活的狐狸就不容易了,更何况还是两只。
卫清平微微一笑:“用马缰作绳套,套住的。”他说的虽然简单,但狐狸本是狡猾之物,这密林之中,纵马又大是不易,远不如狐狸来得灵活,要想套住这一对狐狸,其中困难可想而知,并不比杨一幸和齐帜徒手杀láng来得容易。众人面上不由都露出佩服之色,只有齐帜轻轻哼了一声,低声道:“投机取巧。”
杨一幸在旁听到,不满道:“什么叫做投机取巧?有本事你也去套两只活的狐狸来!”
齐帜毫不客气道:“套两只狐狸的确不易,如果是你杨将军套到,齐某心服口服。但若是他,齐某只能说他投机取巧。”
杨一幸奇怪道:“你这是什么话?”
齐帜冷笑道:“杨将军有徒手猎láng之能,若是再能生擒双狐,齐某自叹不如。但这位卫兄弟自入谷以来,凡以力胜之项目,他从未有什么出色表现。此次冬猎他套得双狐,虽然是难得之事,但这只因他力不能胜凶猛野物,齐某自然不服!”他武艺出色,眼光也是尖锐得很,卫清平以仅次于他和杨一幸的成绩得入山谷,早就被他当做对手盯上,日日相处,自然看得出卫清平的弱项,此时见他以一对活狐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尽出风头,心里极不服气,当下就说了出来。
李越眉头一皱,正在想是不是要gān涉,卫清平已经淡淡笑道:“齐侍卫好眼力,若论蛮力,卫某确实不是齐侍卫的对手。不过既生而为人,若是空有一身蛮力,便与畜牲无异。若殿下要的只是力大如牛之人,又何必提出十项考验要我们通过?”
这话有理有据,放着摄政王在旁边,齐帜又怎能质疑这十项考核?可是卫清平语气虽平和,话里却暗藏着骨头,齐帜少年气盛,又是有心借此途径进身,眼里岂能揉下砂子,冷笑一声便道:“卫兄弟既这般说,齐某倒要讨教一二,看看卫兄弟用什么办法能胜得了我这空有一身蛮力之人?”
李越在一边看得清清楚楚,卫清平话似平和,眼中却是隐有怒气,还没来得及阻拦,卫清平已经冷冷道:“承蒙齐侍卫看得起,卫某岂敢推辞,就请齐侍卫划出道儿来,卫某一概接着便是。”
齐帜大声道:“好,大家都在这里——”话未说完,李越已经打断他的话:“够了!你们两个竟然在这里吵闹不休,眼中还有本王吗?”
齐帜冷笑一声,转过头去瞥了卫清平一眼,那表qíng分明是说,既然殿下出面gān涉,就放你一马。卫清平双眉一扬,正要开口,李越已经抢先道:“今日猎得的野shòu就归个人所有,凡方才站出来之人,回京城后直接到兵部报道,本王另有事qíng安排给你们。其他人回京后休假三日,仍到山谷中集合!现在各回营地。卫平跟本王来!”
齐帜冷哼一声,拖起自己的猎物走了。卫清平沉默地提起铁笼跟着李越走进帐子。李越皱眉道:“你逞什么qiáng?手臂刚刚才好,你想跟齐帜比什么?”
卫清平冷冷道:“其实殿下何必拦阻,在这里无非是比赛she猎,就算是比猎熊,我也未必就输给他!”
李越叹口气道:“你体力上不如他,这是事实,何必治一时之气?”
卫清平嘴唇微微颤动,良久才一字字道:“若是当年,我岂容他在我面前挑衅!”
李越听得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半晌才道:“等回到京城,药也该凑齐了。等你调养好了身体,要跟他比什么不行?”
卫清平默然片刻,道:“殿下其实不需如此。清平知道,即使再悉心调养,也不可能恢复如初。殿下的恩德,清平杀身难报,只怕将来会让殿下失望。”
李越失笑道:“失望什么?难道我还指望着你将来真的报什么恩?来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把戏?再说了,你自己说过的,要做就做最好的,身体不恢复,怎么做最好的?”
卫清平抬头看了他一会,缓缓道:“殿下,清平曾听说,结仇施恩都不可太过。结仇太过,不留余地,将来便无可解之理。施恩太过,无以为报,所谓大恩不言谢,若是大恩不能报,那便,只有不报了。”
李越虽然天天跟柳子丹在一起,对那些文绉绉的话理解力提高了不少,但清平这样一连串的说出来,不比写在纸上可以反复端详细细琢磨,只听什么结仇施恩,又是什么大恩报不报的,前面还没完全听清楚,后面已经过去了,真是个半懂不懂,只听得出卫清平的意思是怕将来还不完这样的恩惠。他本来不是个施恩图报的人,何况给清平配药花的都是摄政王的钱,分明是慷他人之慨,不费自己什么力气,更不愿意让卫清平为这种事背上报恩的包袱,就是自己,也不免受之有愧。当下微微一笑道:“好了好了,你不用整天把什么报恩的话挂在嘴边上,我也不爱听。你要是觉得有恩不报自己过不去,等你养好了身体,能报多少就报多少行不行?这又不是买菜买ròu,我难道能跟你拿着秤来细细的算吗?不过你与齐帜之间不得再有冲突。齐帜虽然傲气,但你们既然都通过了这一轮淘汰,将来就得共事,我需要的,是你们这个团体,如果内部先有了矛盾,将来怎么协同行动?我知道你心气高,不过小不忍则乱大谋,你现在硬碰硬不是他的对手,这是事实,与其现在败在他手下,不如将来慢慢折服他。这个道理,你难道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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