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本来在地上卧着合眼休息,听到铁门动静,又闻到气味,立刻站了起来,死死盯着李越,尾巴开始小幅度地微微摆动,这是将要展开猎捕的动作。
李越估量了一下铁笼内的活动范围。范围很小,如果反应不够快,第一下就会被老虎扑倒。但是范围小了也有好处,身躯小的,比较灵活。白虎喉咙里开始有低低的咆哮声,李越岔开双腿稳稳站着,登了一下手中的绳子:来吧!
元文谨几乎没敢看白虎第一下扑过来的动作,闭上眼睛等着听见一声惨叫,结果听到的是内监们倒吸冷气的声音,于是连忙睁开眼睛,就看见李越已经闪到了白虎身后,甚至拉住了白虎的尾巴,正在发力后拽!元文谨的眼睛一下子瞪着溜圆,可还没等他松一口气,白虎已经借着这一拉之力返身回扑,偌大的身体却极为灵活,笼子里地方又小,只一回身,血盆大口已经到了李越面前,骇得元文谨立刻又紧紧闭上了眼睛。结果还是没有听到预料中的声音,却听到这一次连几个年轻些的皇子都惊呼出声,再睁开眼睛时白虎硕大的头颅已经被李越按在铁笼的两根铁栏之间,手里的牛筋绳在白虎颈中缠了两道,一点点收紧。
元文谨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事实确实如此。白虎的头被按在铁栏之间,四爪刨地,却无论如何也挣不起来。李越死死按着那颗毛茸茸的头,将绳结收得紧到不能再紧,然后硬是将手臂挤进绳结里,缓缓转动。牛筋绳深深勒进手臂,李越仿佛没有感觉,等手臂转过一百八十度,白虎的挣扎渐渐停止,四脚软了下来。李越硬是将手臂又转了半圈,突然一手扳住白虎的头,膝盖全力向后颈一压,喀嚓一声,周围的人不由自主都抖了一下,眼看着李越松开手,白虎硕大的头颅软软垂下来,再也没了半丝气息。
此时整个shòu苑之中只有李越神色如常,松开手,将绳子解下来,活动一下手臂,朗声道:“托皇上洪福,在下幸不rǔ命。”
元恪张大了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元丰眼色深沉,突然放声大笑:“好身手,果然是好身手!谨儿,你好眼力!开门,放他出来。”
元文谨觉得双腿发软,只想找个地方坐下去。元丰下一句话却让他立刻又紧张了起来:“你身手过人,单做个侍卫可惜了!朕封你个官职如何?”
元文谨脸上微微变色。封了官职,李越就不再是他的侍卫了。元丰此举,等于是在要人。可是这话是问李越的,他不能cha嘴,也只有在旁边看着。
李越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多谢皇上恩典。不过在下糙野之人,不知规矩,亦无为官的才能。官职为国之器,在下本非此才,焉敢妄占其位?何况微末之人,以嬉弄之事晋身,一旦开此先河,恐非国之福。请皇上三思。”他一边说着,一边心里忽然微微疼了起来。这些文绉绉的话,当年都是柳子丹一句句教的。那时为了好玩,谁想得到现在真会派上用场?太多的事qíng,当时只道是寻常,过后才知道,回忆其实是这世界上最沉重的东西……
元丰没想到他居然会拒绝自己,怔了一怔,定定看了李越半天。元文谨心都揪起来了,才突然听他纵声长笑:“好!好一个非国之福!想不到你不但身手过人,见识也是出众!好好好,朕若封你,倒对不起你这一番苦谏了。来人,取金杯御酒,朕要亲手赐你三杯!”
第106章 假做真时真亦假
“这几日访客不少啊!”文程端着茶杯,耳听院门外仆役来来去去的脚步声,凉凉地开口,瞥一眼李越,“恐怕都是冲着你来的吧?”
李越正在jīng心擦拭那套匕首,没有回答。这还没几天的工夫,他徒手毙白虎,杯酒拒皇恩的故事就已经传遍了京城。元文谨这府第从来是少有人上门的,这几天却是接二连三的有皇子登门,美其名曰来探望长皇兄,其实都是慕名来参观他的。李越对此是假做不知。反正在元文浩府内,他这个侍卫用不着寸步不离,因此这些跑来拜访的都是白忙,一个也没见到。至于文程这种yīn阳怪气的调子他也听惯了,全当是风chuī过耳,连回答都用不着。
他不回答,半点也不影响文程说话:“元文谨虽然是长皇子,却没有势力,你真不考虑换个人试试?”
李越眼睛看着匕首,头也不抬:“我来中元是为找人,谁有势力谁没势力,与我无关。”文程对于权力似乎有特别的迷恋,时不时的就会提起来。
文程轻轻哼一声:“找到了人怎么样?是留在元文谨这里?还是改投元文景门下?”
李越停下手,微微有些恍神:找到了人怎么样呢?把人带在自己身边?说不定人家还想另立功业呢。再说了,找到了人,他还留在元文谨这里?留下来做什么?做一辈子侍卫?还是像文程说的,扶元文谨登上皇位?这两者对他来说都没有吸引力。实际上,他现在觉得什么事都没劲,人生好象没有什么意义了一样,别说什么荣华富贵,就算是致命危机在前,他也打不起jīng神来应付。
背后突然有轻微的动静,李越的身体猛地弹起来,椅子被他一脚反踢出去,挡住了背后人跟进的路线,自己已经迅速回身,手中的匕首及时架在身后人的颈中:“北风,你几时能放弃这种无聊的游戏?”不过也多亏他永不放弃的偷袭,次次都打破了这种灰色气氛。
北风刚刚闪过他踢来的椅子,闻言扬了扬眉,用一根手指从颈动脉边上把匕首推开,施施然走到文程面前:“公子,qíng况不是太好。北字能联络上的只剩三人,风字还有五人,但有两人表示多年不做,已经不愿重cao旧业,想过安定的日子。”
文程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闪过一道冷光,但随即轻轻叹了口气:“也罢,难怪。元文景那里有什么消息吗?”
北风摇头:“元文景并未收什么新的侍卫,如果真有此人,恐怕也在他的封地没有带进上霄。”
文程看了李越一眼,摊开手表示无能为力。李越默然。元文景的封地秦州隔着上霄还有三个州,除非他现在cha翅膀飞过去。
“其实我看这事不必着急。倒是元文景此人,虽然不如元文浩得宠,但颇有实力,你若投到他门下……”
李越打断他:“你这么喜欢权力,为什么自己不去争这个皇位?”
文程脸色一变:“这个不劳你费心!”
李越哼了一声:“那你想助谁登上皇位,也别劳我费心才好。”
文程眼珠子一转,居然又笑了:“别忘了,我帮你找人,你总也得付出点代价吧?世上哪有只赚不赔的买卖?”
李越gān脆利落地点头:“对。天下没有只赚不赔的买卖,同样,也没有半点底细都不露的合作。你想我给你出力,至少得jiāo个底吧?按说你这么喜欢权力,自己也是皇子,为什么不去争,反而拼命想让我拱别人上皇位?物若反常必为妖,你说说,你这样的妖怪,我怎么敢帮你?”
文程听到“妖”字,额上突然青筋一bào,脸色立时冷得能刮下一层霜来,厉声道:“你知道什么!”
李越不为所动:“你喊什么?想让外面的人都听见?”
文程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眼看李越表qíng淡然,同样的一张脸,却有截然不同的感觉,那一肚子火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突然泄了气,冷冷道:“好,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我叫文程,不叫元文程。因为我养父姓文。而中元皇子之中,其实根本没有我的名字。当年我母亲怀胎之时,同时有一宫妃也身怀有孕。偶然一夜有双流星贯月而过,天文监使上奏说其主不祥,上殃天子,下殃黎民。皇帝于是yù将我母亲和那名宫妃一起处死,幸好那宫妃小产,我母亲才因此逃得xing命。可是十月怀胎,却一胎生下二子,仍然应着双星之兆。我母亲只好让贴身侍女将一个儿子送出宫外,才算保住了另一个。我就是被送出宫的那个。所以我虽是十四皇子,皇宫之中却根本不知我曾出生,连个身份也没有,我拿什么去争王位?”
李越无语。双流星贯月就主不祥……还真是……
文程喘了口气,笑容冷冷:“可惜我那位同胞兄长命却不长,六岁上就夭折了,而我母亲此后也未能再生育。”
李越脑子里灵光一闪:“当年天文监说双流星贯月不祥,是谁的指使?”
文程微微诧异地看他一眼:“就是元文浩的母亲,贵妃年氏。当时长皇子出身卑微,嫡子体弱未必能成年,三子四子连续夭折,元文浩说不定便能继承皇位,所以年氏对有孕的宫妃格外注意……元文景当年七岁就离宫到封地自立,也是他的母妃为了躲避年妃,借口染病不宜居住宫中,请皇上破格提前封赏的。”
52书库推荐浏览: 朱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