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冷笑:“当然有。这是我特训军的腰牌,人必然在元文景府中,而且绝对不在他的封地!就在上霄城!”
文程眨眨眼睛:“是么?李兄今晚去元文景府里探过了?那必然知道,元文景身边的侍卫里并没有这个人。”
李越眼神冷厉:“文程,别的事你知道了不说出来没关系,但这件事你要再瞒着我——你当真觉得我不会对你出手?”
北风身体一紧,李越已经手腕一翻,薄薄的匕首刃已经贴到文程颈动脉上:“说吧,到底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文程斜着眼看看李越的手,再看看他冷冷的表qíng,终于道:“其实,这事你知道还不如不知道。元文景确实遇到过一个特训军,不过当时此人已经受了重伤,元文谨带他到上霄来找了最好的郎中,可惜最后还是死了。我也是怕你伤心,所以才没说出来。”
李越慢慢放开手,冷笑道:“你不是怕我伤心,是怕我听了这消息离开上霄,不会再给你出力了吧?”
文程好像被针扎着似的跳了起来,根本不管刀子还在脖子上:“你这是什么话?láng心狗肺!早知道这样我早就说了!你爱去哪里去哪里,关我什么事!”
李越面无表qíng,手腕一转,匕首已经收回袖子里,转身就走。文程骂骂咧咧,看他真走了,反手又去抓他:“你去哪里?”
李越一闪身就让他抓了个空:“不关你事!”
文程厉声道:“北风!”北风应声闪到门口,挡住了李越的路。
李越停住脚,文程跳到他眼前,冷笑道:“怎么,急着要去东平帮你那位太平侯的忙啊?口口声声说把老七当兄弟,现在准备扔下他就走是不是?”
李越怒极反笑:“你倒会倒打一耙!不让莫田跟着我的不也是你吗?”
文程蛮不讲理:“那是两回事!哼,你就是现在赶到东平,能管什么用?说不定东平边境早就被攻破了吧?韩扬用兵还是有一手的,你那位太平侯可不是他的对手!”
李越懒得跟他胡搅蛮缠:“你到底想说什么?”
文程听他声音里没有半点温度,终于安静了下来:“我正在看地图,你要去解东平之围,先得穿过万山。而且栾州兵马不过五千人,不可能尽往东平,最终能到的至多不过二千人,起不了什么作用。这些,你若是有点心眼,也该都知道才是。”
李越冷冷看他一眼:“我知道。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不会带莫田去就是。”
文程大怒:“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现在有两个办法,一是派人到南祁国内散布谣言,离间韩扬与小皇帝的关系,让南祁内乱;二就是潜入南祁,刺杀韩扬!这两个办法你选一个,或者双管齐下。总之指望元文谨能拿出兵马来,那就是等死了!”
李越其实回来这路上也在想这件事,最终能拿出来的也就只有这两个办法了。刺杀这种事对他来说很容易,所以他其实并没打算用元文谨的兵马。想不到文程深夜不睡也是在想这个:“不是不关你的事吗?”
文程瞪着眼,半天终于丧气,嘟囔道:“你以为我愿意帮你?我是为了老七!”
第110章 又见狐狸
“皇上,大典器物已齐备,皇上——”张内监推开chūn凉殿殿门,看见伏在书案上的身影,立刻把声音放低,可是已经来不及,书案上的人动了动,抬起头:“什么事?”
张内监看着皇上眼下明显的青黑色,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大嗓门:“皇上,钦礼监来报,立后大典的器物皆已齐备,后日是好日子,要是再拖,就出百日了。皇上看……”
王皙阳漠然应了一声:“那就后日,让钦礼监准备吧。青州有军报来吗?”青州就是东平边境与岭州接壤的地方。
“还没有。皇上,您还是休息一下吧,都这么晚了,军报应该不会来了。皇上睡一会,老奴四更就叫起还不行吗?”
王皙阳抹了把脸:“朕还不累。无风那边有消息吗?”
张内监为难地摇摇头。其实他根本不相信洛无风能穿过重重山岭去中元求盟,这已经多长时间了?说不定已经死在山中了。当时二皇子和北骁那么多人马,不是都被困死在万山中了吗?
王皙阳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微微一笑:“你可是不相信无风能到中元?”
张内监低头不敢胡乱回答。这位新帝虽然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但看他能生生将自己的兄弟连带数千人马都拒于关外以致困死,就知道不是一般二般的人物,在他面前,谁敢胡乱说话?
王皙阳微微叹了口气,目光转向黑沉沉的窗外,缓缓道:“无风不会让朕失望,一定能到中元。”
张内监忍不住道:“可是就算洛公子能到中元,中元那边肯不肯出手相助也……”
王皙阳眼睛微微眯起来:“如果真是他,一定肯的。”
张内监不知自家皇上说的“他”是谁,但他在宫里这些年,知道最好的自保之道就是多听少问,当下闭着嘴没有再说话。
王皙阳在屋里踱了几步,突然抬头:“是军报到了?”张内监连忙也竖起耳朵,果然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往chūn凉殿门口而来,有人在门外朗声道:“禀报皇上,青州军报到。”
王皙阳展开送来的薄纸急急扫了一遍,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一点。这几个月来,他眉心已经出现了两条细纹,这会终于稍稍展开了一点。张内监不敢多说话,捧了一杯参汤过来:“军报到了,皇上该休息了吧?”
王皙阳确实是累了,犹豫片刻,点了点头:“若是无风有消息过来,马上呈给朕看。”
张内监连声答应。chuáng帐都已备好,王皙阳关上寑室门,在chuáng边坐下,虽然累,真能睡的时候又睡不着了,只呆呆看着桌上的蜡烛。桌子不大,却摆了一副十分气派的镏金烛架,错落点了九支蜡烛,跟chūn凉殿淡雅的陈设不太协调。这是扶桑殿的烛架。扶桑殿是东平历代皇帝的居处,王皙阳虽然继位,却没有搬出chūn凉殿,但内监们觉得chūn凉殿做为储君居处尚可,做为皇上的居处就太过简朴了些,因此把扶桑殿的不少东西都搬了过来,这烛架就是其中之一。烛架呈四蛇jiāo缠之形,身上是掐丝金线花纹,蛇头蛇尾各点一支蜡烛,中间四蛇身体jiāo汇之处还有一支蜡烛。因为东平多蛇虫,不少器具都做成蛇形虫形或有蛇虫纹装饰,以祈求山神的保佑。这烛架制工jīng细设计巧妙,是扶桑殿里的珍品。王皙阳记得,小时候他去父亲寝宫里玩耍,总是喜欢摸这四蛇烛架,有一次还因为跟弟弟争着去摸,把烛架打翻了,被父亲打了手心。这些,想起来似乎还只是昨天的事,今天这偌大的东平皇宫里,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王皙云被他拒于国门之外,此时想必早就死在莽莽万山之中了。父皇去世,活着的妃嫔们都要迁入宫外的家庙,他又还未正式立后选妃,因此现在这皇宫里,除了他还真没有别人了。虽然已是过了chūn节,天气却还冷,纵然有薰炉厚被,那因寂寥而生的寒意却总也驱不散。回想幼时,每逢被子里冷,就瞒着内监们悄悄跑到旁边的青桐宫去,钻进母亲的被子,于是在温暖之中一睡直到天亮。可是他如今是一国之君,纵然有再多的寂寞疲倦孤枕难眠,也无人可以诉说。
眼前有些模糊,王皙阳怔怔地摸摸脸,才发觉竟然已经流下泪来了。他连忙擦了擦,可是眼泪一决堤就再压不住,居然越擦越流。他狠狠抹了一把,刚刚一头扎进被子里去,屋梁上突然有人叹了口气:“不是当了皇上了吗?还哭什么?”
王皙阳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从被子里猛地抬起头来,只见屋梁上一人翻身跃下,落地不惊尘埃,不是那个人还有谁?不见时以为不知有多少话要说,真的到了眼前却只能呆呆看着,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天,才挤了一句根本不想说的话:“你,你怎么进来的?”
李越微微耸耸肩:“就这么进来的。”
王皙阳一句话问出口就暗骂自己笨蛋,李越的身手是他亲眼见过的,要进自己的皇宫,哪个侍卫能拦得住他?千说万说居然说了一句最不沾边的话!
“殿下一个人?无风呢?”这句话好像也不是自己想说的。
李越往椅子上一坐:“洛无风留在栾州跟元文谨谈判。带着他我走不了这么快。”蜡烛的光从旁边映在他脸上,给他硬朗的轮廓镶上了一道光边。王皙阳怔怔瞧着他眼角下的那道伤疤,想说的话突然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只能顺着他的话嗫嚅道:“那,那中元那边……”
李越挥挥手:“元文谨现在没有什么兵马可以过来支援,不用在我面前摆失望的样子,这个事你一早就知道了。你也根本没打算跟南祁硬碰硬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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