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平时对他都是和风细雨,今天是确实忍不住了,三下五除二,柳子丹已经缴械,一声尖叫被李越嘴对嘴地压下去吞了一半,手上就着温热的液体往他身后探。柳子丹半迷糊半清醒,身子软得一丝力气没有,偏偏觉得身上的火还没下去,懒懒将手伸出去掀起一角被子,正正听到窗外街道上传来一片喧哗之声,火把闪耀,有人大喊:“搜!别让他跑了!”他心思还在方才的愉悦之中没缓过神来,听听声音却已经到了客栈门口:“我看见他进去了,搜!”
十几个衙役跺得楼梯蹬蹬直响,挨扇门地踢开,留下一路的抱怨咒骂。为首的嘴里骂骂咧咧:“老子们是公务!抓山贼!保的是你们平安,还不知足!”看到眼前一扇门,仍然是照方抓药,上去就是一脚:“有没有山贼?窝藏可是——”刚刚一脚跨进门,火光中一个拳头已经迎面飞来,整个人倒飞出去,砸在后面人身上,滚倒了两三个。他只觉脸上疼得发木,一张嘴,话没出口却先吐出颗牙齿来。抬头看时,门里跨出个人来,反手把摇摇晃晃的门板掩上了。
李越是箭在弦上的时候被打断,一肚子的火气全发作在这人身上:“你们是什么人,半夜三更的闯门!”
这些衙役作威作福的惯了,掉了一颗牙,哪里会往肚子里吞,人还没爬起来,已经指着李越大叫:“弟兄们,给我上,揍他!”一群衙役呼一声全围上去了。不过也就是一会的工夫,一个个东歪西倒又给扔了回来。李越心里窝火,手上就yīn,下手全在关节上,疼得这伙人满地打滚。李越走到为首的衙役面前,一只脚往他手上一踩:“说话!你们是什么人?半夜三更的这是搜什么人?”
他脚只是虚虚踩着,但随时都可能加力。为首的衙役看看旁边哀号的同伴,哪敢再倔qiáng,结巴道:“是这里鸣水河的山贼,要这里冯大户出粮的。我们好容易买到消息在镇上堵住了他,却被他逃了。”
李越冷哼一声:“所以你们就乱闯客栈,还借机敲诈?”
借口客栈窝藏山贼,是常用的敲诈借口,刚才掌柜递上来的银子还揣在口袋里,又怎能抵赖。李越脚下稍稍用力:“把银子还给掌柜的。倘若下次再见到你们出现在此地,你这十根手指头,就都别想要了。滚!”
一地的人相互搀扶,连滚带爬而去。北风和如意的房间在李越房间后面,没被踢门,这时也都出来。北风道:“看来这地方也不能呆了,我们走吧。”
李越点头,懊恼地转身回房。柳子丹已经收拾整齐坐在chuáng上,看着他锅底般的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忍住。李越坐到chuáng边,揪过他轻轻一巴掌拍在圆润的臀上:“笑什么!幸灾乐祸!”
柳子丹伏在他身上笑个不停,小声道:“不然我帮你……”
李越捏捏他的脸:“衣裳都穿好了,怎么帮?”
柳子丹只是小声笑,慢慢把脸往李越腿间伏。李越心里dàng漾了一下,瞄一眼门虽然被踹摇晃了,倒还关得严,正打算顺水推舟,忽然听得窗外一声轻响,有个嘶哑的声音低低叫了一声:“殿下?”
李越心里咯噔一下,猛然站了起来:“周醒?”
第156章 自投罗网
周醒这一年里其实一直跟在李越后面,凭着他异于常人的嗅觉,牢牢地缀着,只是他的运气总差了那么一点,五国都跑遍了,就是没能追上李越。直到李越带着柳子丹离开东平,因为是在民间游玩,周醒也就彻底失去了他的消息。不过他至少确认了,他的殿下确实还在人世。分析了一下,他觉得李越当时刚刚从北骁回到东平,不可能马上再回去,而南祁该也不会成为他的定居地,因此最可能去的地方就是西定。可惜这一次他又走过了,于是李越和柳子丹还在陈家峪住着猫冬的时候,他已经到了西定。这么一折腾,很多李越知道的事他不知道,而他也知道很多李越不知道的事。
自从柳子轻继承西定王位以来,他最热衷的事qíng是诛杀过去倾向于柳子贤和柳子玉的大臣,并且提拔支持自己的官员。经过他这一年的折腾,他的王位在朝堂上是前所未有地巩固,但国中百姓的日子却根本没有半点好转,因为有不必再jiāo贡银的背景,因此可能比从前还更糟了一些。青huáng不接之时,许多饥民都聚众抢粮,被官府缉拿就蹿入山中做了山贼。周醒走到这里正好碰上,也就加入了其中一个。本来官府对这样的山贼缉拿并不十分出力。一来这些饥民只是在灾荒时才上山,一旦能吃饱饭了,不少小团伙就自动解散,下山重新务农。二来人实在太分散,又是本地人熟悉地形,捉起来不但费力,关在牢里还要费粮,不如不捉的好。尤其如今官员们自己也人心惶惶,都想着怎么去讨好上官撇清跟从前的大王子和三王子的关系,对于这些尚未成气候的饥民并不予以太大关注。无如这一次,周醒所在的这一伙是闹得比较厉害了。因为他们人多,需要的粮也多,粮在哪里?当然在那些富户家里。于是他们就抢了当地最富的一家人家,谁知这一家的女儿是当朝官员的小妾,这就不能不严办了。官府收买了饥民中的一人,由他带着,进山剿匪。
说是匪,其实这些饥民除了锄头菜刀还有什么武器?西定又没有什么险要的地形,全仗着人分散、灵活,熟悉地形善于隐藏罢了。可是有了内jian,这就不一样了。此人名民王有财,是个破落子弟,家里原也有田有房,全被他赌得jīng光,连老婆也抵给人了,饿得受不了,才上了山。现下官府许他银子,还许他一房老婆,他自然欢天喜地,将那些“bào民”卖了个gān净。周醒自然是脱围而出,凭他的本事,那些官军哪里抓得住他?但他心里愤怒,非要把这个jian细杀了不可。
王有财也读过几天书,深知斩糙除根的重要xing,他在山上没找到周醒的尸体,就怕他会回来报复。他是见识过周醒的身手的,立刻就向官府要求保护,怕官府不放在心上,他特地胡chuī一通,说周醒是什么南祁探子。这虽是胡说,但还真被他蒙中了那么一点。因此周醒去找他的时候,等着他的是四五十人的埋伏。
周醒当然不是傻子,何况是前有风定尘的调教,后有李越的训练,那种埋伏,他一眼就看得出来。于是官军gān折了十三人,王有财还是被他一刀穿心。周醒身上也挂了点彩,从容退出,准备到镇子上打个迂回,把官军甩掉,没想到老天怜他一片苦心,跑遍五国都追不到的殿下,竟然就在这里被他听见了声音。
当然,这些事,都是在他们已经出了镇子,马车走在官道上的时候,才由周醒一一道来的。他本不是个善言辞的人,又因为太激动,说了半天才把自己的来龙去脉jiāo待清楚。等他说明白了,已经到了正午。
“想不到西定半点起色也没有。”李越叹口气,看一眼柳子丹。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他的祖国,现在弄到这个样子……
柳子丹沉默着,给周醒裹好伤,转头出了马车。这一路上没有什么镇子,中午只好在野外休息了。周醒看他出了马车,立刻拉住李越的衣袖:“殿下,你可知卫清平现在做了北骁的大巫神?”
李越心里一抽,点了点头:“知道。他遇见他了?”
周醒恨恨道:“我只恨那一刀没能刺死他!”
李越反手抓住他:“你捅了他一刀?”
周醒被他骇了一跳,道:“是。我追到北骁,听说圣山异动,死了几个王子,还有一个是从南祁回来的。我听到南祁的话就追过去,碰见了他。我……我就……”
李越收回手,尽力压平声音:“刺到了哪儿?”伤得重吗?
周醒回忆:“刺在腰侧。我下手不轻,只是当时他有二十来个侍卫在旁,没能再补一刀。”
李越觉得自己心都抽紧了,qiáng自镇定:“我这不是还活着?以后也不必总想什么报仇了。”
周醒恨恨道:“若不是他,殿下何至于此……”看看李越脸上的伤疤,把头扭了过去。
李越轻轻在他肩上拍了拍:“行了。太后日夜算计我,没有卫清平,也会有别人……再说,他有母亲在太后手中,也怪不得他。”
周醒讶然转头,听自家主子的意思,竟似是在给卫清平开脱?李越看出他的意思,笑笑:“我现在活得倒也自在。你回来了,再加上莫田——哦,就是你七哥,他现在恢复本名了——还有莫愁铁骥他们,不是很好么?摄政王那位子,坐着也是劳心劳力,现下离开了,说不定我倒能多活两年。”
周醒仔细在他脸上看,半晌,没找出什么故做洒脱的痕迹,心里松了口气:“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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