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有志气。不过,东平现在北与北骁联姻,南与南祁结盟。中元一家壮大,必然引起他国警惕,所以中元越是qiáng盛,众国联盟就越是紧密。西定么,按照子丹的嘱咐,也在与南祁联系修好,所以你要对付的不是一个东平,而是东南西北四国。”
小武冷笑:“我总能成功。”
李越点点头:“好。现在中元因为两名皇子争位已经引起诸多麻烦,到现在元文浩封地的事务还未料理清楚。而且屡次用兵也伤元气,等你真正掌握朝堂,怎么也得用个三年五年。恢复元气盛大国力,又得要个七年八年。征战各国一统天下,那就至少还要十年八年……”
小武咬牙道:“那也不过二十年而已。我今年才十六岁,二十年后chūn秋正盛。” 李越头:“可是二十年后,我已经五十岁。
小武陡然怔住。他竟没想过时间是可以流逝,可以令人变老的,更没想过李越也会变老。他看着眼前这张脸,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这张脸也会有齿落发白皱纹满面的时候。而李越就在他发呆的时候轻轻扬鞭子,马车辘辘前行,从城门中驶出去…… 马车驶出城四五十里,铁骥醒了。他酒量本宏,所以虽然喝得也是不少,却醒得最快。李越停下马车:“你,还想回去吗?我怕他们迁怒,所以不敢把你留在城里。不过如果你想回去找莫愁……”
铁骥怔怔地摇摇头。李越叹口气,知道经此一别势同决裂,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去 “跟我去东平?”
铁骥迟疑着,终于又摇摇头:“我……想回家乡。”想看看那蓝糙青牛羊撒欢的牧场,想看看那绵延百里威武雄壮的圣山,想听听嘹亮的牧歌和清脆的鞭响,想重温纵马驰骋弯弓she雕的豪气。他已经,离开家乡十五年了,十五年里,他终于学会“不”。他的家在那辽阔的大糙原上,他的人民是那些刁羊的汉子,他的妻子,该是个脸色红润肌肤微黑、会抱着小羊羔哈哈笑的女子,会用双手去挤奶接羔,会甩着鞭子唱歌,会用毫无保留的热qíng来淹没他,不留遗憾……
上霄城外,辆马车辘辘东行,另有骑,绝尘向北……
东平举国哀丧,因为皇后产后失调,终于不治。
这次,御医院没有人按惯例被拖出去杀头,只是各自罚俸半年而已,对他们而言,实在是大的好消息。御医这活儿,看着风光,其实真不是人gān的。
东平的百姓对此极尽哀悼,不过他们不是为皇后,而是为皇上。他们没人认识皇后,当初大婚的时候虽然皇帝与皇后一起去祭过山,但能有幸瞻仰圣容的万中无一,而且离得远,根本没人看得清珠珞之后的那张娇容。他们只听过皇后是丞相的孙女,为国家生下一位皇子,一位公主,这位公主已经许配北骁皇帝,将来长大就要嫁往北方。皇后在他们的心中,也就是这样了。而皇帝就不同了。前些年东平年年向南祁进贡,民生维艰,这些年与南祁重新结为盟国,去掉了贡银的包袱,大家的日子都好过得多。去年北骁入侵,皇帝亲临翠关,将北骁人赶出边境,现在又借公主结为姻好,此后几十年的太平日子有望了,这样的皇帝,百姓自然衷心爱戴,现在皇后新逝,皇帝已经下旨不再立新后,一时之间,街头巷尾不知有多少人在jiāo口传颂皇帝的痴qíng,也为恩爱夫妻天人永隔而伤感。
在一片哀悼声中,王皙阳亲自送一辆小小马车出都城碧丘。
洛绮素衣淡妆,容色憔悴,坐在车中紧闭着嘴唇。直到马车停下,王皙阳弯身进来与她道别,才缓缓道:“皇上当真已经打定主意了?”
王皙阳从容点头:“朕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洛绮眼露怨恨之色:“臣妾与皇上到底是结发夫妻,又为皇上育有子女,皇上就一点不肯念着qíng份……臣妾自住在后宫,又能碍得谁什么事?”
王皙阳淡淡一笑:“你当真能无yù无求地安住后宫?纵然是你祖父的话也不听?”
洛绮窒了一下,低下头。王皙阳摇了摇头:“你并非清心寡yù之人,洛家也非与世无争之门,若是长住宫中,必然不得善终。不如出了宫外,逍遥自在,别开一片天地的为好。你才貌双全,再选个好人嫁了,胜似跟着我受那说不出口的寂寞之苦。”
洛绮惨笑道:“皇上今日打发臣妾,他日难保不有第二人第三人。”
王皙阳摇头:“朕已经宣布不再立后,亦不再纳妃,不会再有第二人洛绮不信道:“皇上不纳后宫,是有违祖宗法礼的,大臣们也不会眼看着不进谏。”
王皙阳笑得微冷:“由他们进谏,纳不纳谏,还要看朕。”
洛绮到此时才真是死心,黯然道:“皇上不纳后宫,究竟是为了什么?臣妾就是被逐,也想走个明白。”
王皙阳想了想,终于道:“也没什么。只是朕一直在等的人要来了,朕不想他看见你,徒生烦恼。”
洛绮睁大眼睛,心中又妒又羡:“这究竟是什么样的绝代佳人,竟然让皇上连后嗣都不要了,这般委曲,什么人能承受得起?”
王皙阳嘴角露出一丝不自觉的微笑:“佳人么?恐怕不算。而且朕已经有后嗣乐,也说不上什么委屈。朕从前为他放弃的东西太少,现在……也算不上多……” 洛绮听得半明白半糊涂,心中有无数幽怨,只是难说得出口,凄然道:“皇上怕负了那人,就忍心相负于臣妾……”
王皙阳看她一眼:“除了夫妻之爱,朕并不欠你什么,天家无夫妻,你当初入宫,就该知道个道理才是。何况你对朕的夫妻之qíng也并不深厚。当初朕卧病在内宫,你一定要来探视,究竟是关心朕,还是关心今后的太后之位?”
这些话都是诛心之言,洛绮听得面色惨白,索xing发一个狠,咬牙道:“皇上既然知道臣妾……为何不gān脆将臣妾暗中处死,岂不绝了后患!”
王皙阳摇头道:“朕现在心中正是喜欢之时,不愿杀人。你走吧,须记得此后你便不再与洛家有任何关系,若你好生过活,朕自然不来打扰你,若有什么难处,也可来向朕求助。只是你若要再与洛家联系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朕能放你,也就能诛你。”
洛绮打了个寒战,喑声道:“臣妾宁可一死!”
王皙阳并不把这话放在心上。没有谁是愿意死的,就算是现在说出口,也不过是一时冲动。宫中生活并无什么趣味,出乐宫,自有天高海阔,等日子过得开心了,谁还会想着死呢?他摇摇手,长身出了马车“你多保重。将来有机会,朕还可带孩子去看你,走吧。”马车前行。洛绮呆呆坐片刻,终于忍不住回身扑在车窗上。远远望去,王皙阳的背影已经变成很小,渐渐溶入那碧绿的树影之中。眼前是一片天宽地阔,而那人的身影,是再也看不见了…
——全文完——
第176章 番外:烦恼(1)
王继笙小朋友最近有不少烦恼。
从前,他的日子过得是很惬意的。虽然自幼就没了母亲,但侍候的侍女内侍都是心腹人,照顾得极为细致,父亲又宠爱,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做伴,小日子过得很是快活。可惜啊,成长必然伴随着烦恼,如今这第一大烦恼就是:他五岁了,该进学堂读书了。
读书这事没什么,可怕的是进学堂。听院子里照顾他们的侍女说,学堂里有个年纪很大的白胡子先生,手里还要拿一块竹板,如果书背不过,就打手心。王继笙摸摸自己ròu乎乎的小手心,想像一下竹板落下来的感觉,忽然觉得自己的ròu已经在痛了。他跑去跟父亲撒娇,可是这一次他的要求被父亲无qíng地拒绝了,理由是:他是未来的储君,不能不读书。
虽然王小朋友现在还不是很明白储君是什么,更不明白为什么做储君就不能不进学堂,但父皇的话不能违背,于是苦命的王小朋友只好去读书。先生果然是个老头,果然有一大把白得发亮的胡子,也果然有一块金huáng油亮的竹板。虽然这块竹板至今还不曾打在他手心上,但摆在案头也颇有震慑之威。
王小朋友很不喜欢这个先生。侍女总管说过,先生一定会先教他千字文或三字经,因此提前就弄来了书让他读,可是这位先生却要先教他对对子,害他努力念了那么多天的书半点也没用上。
对对子没什么意思。头一天学一字对,天对地,雨对风;第二天学二字对,山花对海树,大陆对长空;第三天……第三天先生居然出了个七字对,好在没让他当堂jiāo上,言明是今天的功课,明天一早一定要jiāo。
王小朋友对不出这个对子来,于是袖着功课跑回宫去想找人捉刀,结果这想法刚刚出口还未付诸行动,就遭到了侍女总管滔滔不绝的讨伐:什么他是中宫嫡长子,现在是储君,将来就是皇上,怎能不学无术居然还要倩人捉刀;什么皇后娘娘自幼知书达礼还能写一笔漂亮的柳体,他已经五岁了,写字还像螃蟹爬一样,连妹妹都不如,将来登了皇位,怎么拿得出手;什么皇后娘娘早逝,现在宫中有多少狐狸jīng都盯着中宫这个位子,他如果不成材,将来也难说就是储君,必须及早防范,提高警惕……嘟嘟嘟嘟一唠叨就是一个时辰,说得王继笙眼睛发直,耳朵起茧,最后实在受不了,趁着侍女总管去准备午膳的时候,悄悄从墙dòng里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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