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变_朱砂【完结+番外】(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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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柳子丹仔细端详,“这似乎不是福寿花纹了。”

  李越心里一动:“不是福寿花纹?你认得出是什么图样吗?”

  柳子丹皱眉:“这,这是字,是东平的古文字,称为山文;只是这种文字,现在已经没有人再用了。”

  李越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你能认得吗?”

  柳子丹沉吟:“我曾经学过一点,这些字……似乎是一首诗。”

  第51章 双面锦

  洛淇跟着王府侍卫踏出房门,被迎面而来的冷风chuī了个寒战。自从驿馆行刺不成,她已经被锁在这房里将近一个月了。行刺之时是抱了必死之心,满以为接下来就是严刑拷打,也暗暗下了决心,若是摄政王提审就大骂他一顿然后咬舌自尽,也算临死前出了口气。只是看到洛无风也被关进来才害怕了。以南祁摄政王的狠毒手段,她也想得到不会轻易放过与她有关的人。洛家,她没什么好留恋的。那血缘上的父亲从未关心过她,自小就把她送进了宫,说是伴着皇子公主们读书,其实还不就是个奴婢?现在又用她顶替洛绮送来南祁,为的是留下洛绮将来好做东平王后。这样的家族,被诛几族她也不放在心上。只是洛无风不同,这是她同母的兄长,在宫内凭着自己的才华为长皇子所赏识,正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现在却要被她连累。一想到这一点,她才觉得有一些后悔,不是后悔不该行刺,而是后悔不该在洛无风离开南祁前动手。

  被关押入王府二十几日,却出乎她意料之外,并没有什么刑罚加身。兄妹二人关押之处遥遥相对,彼此可以看见,也免却了一份担心。容身之处并非污秽的地牢,饮食也不十分粗粝难咽,洛淇反而有些茫然了——摄政王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殿下,洛淇带到。”前面的侍卫突然停步,洛淇一抬头,眼前是一进三间大房,窗棂上红漆绘龙,富丽奢华;门楣上金底黑字匾额“止步”二字硕大无朋,自上而下别有一种威势。这里想必就是南祁摄政王那名闻天下的书房了?正在胡思乱想,身后的侍卫突然推了她一把,洛淇一个踉跄几乎绊倒在门槛上,一头扎进了门里,大门立刻在身后无声地关上了。

  门里果然是间书房,四面满是书卷,不过洛淇眼尖地发现很多书都根本没有翻动过,最下列的几排上还落了些灰尘,不由在肚里暗骂了一句“附庸风雅”。再看前方一张宽大书案,堆满了奏折,摄政王坐在书案后奋笔疾书,旁边一个黑衣男子在为他磨墨。洛淇一眼看过去,禁不住呆了呆,心想这一定就是名动天下的西定香公子,果然是谪仙般的人物,只可惜甘愿做这摄政王的玩物,真是糟塌了满腹诗书和这副绝世容貌。心里虽然唾弃,眼睛却拔不开来。猛听书案后冷冷咳了一声,洛淇一转眼,正对上摄政王锋利的目光,心里猛打了个冷战,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随即又暗骂自己胆子小,既然死都不怕,还怕他做什么?当下又猛地扬起头来,硬着头皮跟书案后面的人对视。

  李越很不喜欢洛淇看柳子丹的神qíng,满脸的惋惜又带点不屑,一眼就能看出她在想什么。冷冷咳了一声让她回神,李越敲敲书案:“听说你们东平女子都擅织锦?”

  洛淇没想到他问这个问题,怔了怔才道:“不错,东平女子无人不会织锦。”

  “哦?”李越扫她一眼,“听说东平有种双面回文锦,你可会织?”

  “这——这个我不会。”洛淇暗想摄政王难道是要找人织锦?可惜双面锦织法繁琐困难,自己还没这个本事,就是有,也不给他织。

  “听说东平王后擅长织锦,她可会织这双面回文锦?”

  洛淇心中一惊,难道这该死的摄政王竟是要东平王后来为他织锦?

  “王后不会织双面锦!”

  李越冷笑一声:“胡说!听说东平王后织锦手艺高超,如何不会织这双面锦?”

  洛淇只怕他心血来cháo一道旨意让东平王后为他织锦,那可是天大的侮rǔ,急急道:“双面锦织法极为繁琐,再兼回文,更是难上加难。东平国内能织双面锦的有三十余人,能织双面回文的不过五人,连内宫织造坊也只有一名老织工会织,更不要说王后了。王后虽然会织锦,但回文锦能织,双面锦却不能织!殿下如果要双面回文锦,可让织造坊织造,但王后的确不会织双面锦!”她急急说完,只见摄政王口角渐渐浮起一丝冷笑,心里正一凉,却听摄政王道:“听说过几日就是太平侯生辰?”

  这日子洛淇如何会忘记?只是如今身在囚中,也不能去见人了,心里一酸,点了点头。又听摄政王道:“你会织什么锦,这几日就给本王赶出来,本王要带去给太平侯庆生。”

  洛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李越却不再看她,挥了挥手,门外两名侍卫将洛淇又带了出去。直到几人走远,李越才转向柳子丹,冷笑道:“你都听见了?”

  柳子丹看他目光锋利,一时间竟然觉得威势bī人不敢多说,低下头道:“听到了。看来这锦的确不是东平王后所织。”

  李越拿起桌上的纸。柳子丹已将双面锦上绣的诗录了下来。

  “行行复行行,止于山之阿。清风自北来,催送暮云合。九月jú花发,未知可堪折。王孙归不归,音书莫蹉跎。这写的是什么东西?”他对古诗的认识也就停留在“chuáng前明月光”的程度上,这四十个字分开都认识,合在一起就搅了浆糊。

  柳子丹蹙眉道:“东平有首古诗:行行复行行,止于山之阿。酸风自北来,暮云回望合。三月红豆发,chūn深已堪折。王孙归不归,岁月正蹉跎。这一首,似乎就是脱胎于此,又有所变化,只是……”

  李越听得更糊涂:“只是什么?”

  “原诗所说,乃是思妇忆人。前四句揣想良人远行,至山阿恋恋回望,风自家乡而来,而千里暮云四合,遮住来路。后四句为思妇自述,三月红豆生枝已可折取,折之倍忆远人,不知何时人归,但觉岁月蹉跎。”

  这么一通解释,李越总算明白点,点点头:“嗯,红豆生南国,chūn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原来这里也这么说。”他记忆力倒是很好,小学时候学的诗到现在还没忘。

  柳子丹诧异地看着他,道:“好诗!明白如话而意味深远。这诗,是殿下所做?”

  李越汗颜,赶紧摇手:“不是我不是我。你还说这回文锦上绣的诗吧。”这还了得,虽然王维已经不在人世,剽窃也是侵犯著作权的。

  柳子丹恋恋不舍地将方才的诗又轻轻念了一遍,才指着纸上录的八句道:“殿下看,前面四句没有什么,后面这四句就有些不对。原诗说红豆,这本是相思之物,思妇睹之思夫,qíng理相合,而本诗用jú花,jú花乃隐士之花,诗意就全变了。太平侯是凤子龙孙,何来归隐一说?而且这王孙字样,并非母对子的称呼,若说此衣是东平王后为太平侯所织,就不通了。”

  李越本来就没觉得这诗是什么母子之qíng,倒是怀疑这根本是一封信,一封用暗语写的信,可恨的是他现在还读不出来里面的含意。柳子丹瞧着他的脸色,小心地道:“殿下……会如何处置太平侯?”

  李越看他一眼:“你说呢?”

  柳子丹低下头。他与王皙阳同为质子,免不了有兔死狐悲之感,方才也不知怎么的,一看出端倪,没半点犹豫便告诉了李越,现在平静下来,却又替王皙阳担心起来。

  李越重重吐了口气,坐回椅子里,有些疲惫地道:“你不用担心,没有真凭实据,我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柳子丹喃喃道:“我,我不是这意思……”他也不知该说什么。毕竟李越现在是南祁摄政王,若是放任王皙阳,岂不是自掘坟墓?他的同qíng,显然来的不是时候。

  李越没说话。他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寂寞。卫清平已经离开;莫愁等人虽然亲密,却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反而是最陌生的;只有柳子丹知道他的秘密,却又是西定人。所有的担子都要他一个人来挑,而他明明和这世界全无关系,却又不能狠下心来一走了之。

  身畔有淡淡的香气,李越一睁眼,柳子丹已经站到面前,满脸的惶惑,喃喃道:“我,我……”我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终于黯然低下头,低声道,“我不该说……你若是生气,我任你处置。”

  李越叹口气,拉他在身边坐下:“我处置你什么?别说了,陪我坐会。”

  柳子丹和他挤在一起,熟悉的气息弥漫在身边,心里一阵温暖,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身体靠在李越身上。李越伸手轻轻搂着他肩头,感觉到身边有个人,心里才渐渐充实了些。两人就这么静静坐着,谁也不打破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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