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九一松手,手里烟花筒无声无息坠落在地。
他猛地转身:“师傅,我不是怕他,刚才我一时失手,没留神让地上这几个把求救烟花放出去了。怕是马上就有人要过来了!”
岳七终于发觉事态似乎十分危急,不动声色,指尖扣起一发灵力。
无厌子哼道:“方才我看到那烟花,就猜是这么回事。你手脚一贯利索,这次怎么回事!”
沈九低头道:“都是弟子的错。”
岳七挡在他们面前,举起手中佩剑,仍是微微发红的眼睛看了沈九一下,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你们不能离开。”
沈九对他怒目而视。
无厌子一打量他,再打量他的佩剑,嗤笑道:“苍穹山派的。还是穹顶峰的。玄肃,岳清源?”
沈九听了,微微一怔,很快又道:“师傅,既然是苍穹山的,一时半会儿也杀不了他,不如我们快些逃走。人都追来了咱们就完了!”
无厌子冷笑道:“苍穹山派虽然大,我也不至于怕了个小辈。何况是他自己找死。”
等他和岳七真正jiāo手起来,沈九发现自己原先对岳七性命的担忧极其可笑。
自己怕无厌子这个“师父”怕得要死,而岳七或说岳清源对上他,即便不拔剑也游刃有余。
可他不能完全放心,因为他熟悉无厌子的作战方式和保命王牌。无厌子有一套恶诅黑符咒,他无数次看到无厌子在落于下风后抛出这一打符咒,出其不意中将对手击杀。连许多成名修士都逃不过他这一招,更何况岳七现在一看就没多少应敌经验,一板一眼。
只是无厌子这次没机会抛出那套黑符了。因为沈九在他背后捅了一剑。
岳七抓住他的手,夺命狂奔,经过一番恶战,两人惊魂未定,靠在一棵树上,喘息不止。
冷静下来后,沈九才开始仔细打量岳七。
气度沉稳,衣着光鲜,俨然大家风范。和他想象中认定的水深火热分毫不沾边。
这是岳清源,不是岳七。
岳清源神情激动,张了张嘴,正要说话,沈九沉着面,劈头盖脸问道:“你进了苍穹山派?”
岳清源不知想到了什么,激动的神色稍稍萎靡,脸色渐渐发白。
“你做了穹顶峰的首徒,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我……”
沈九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接下来的话,道:“怎么不继续说?我等着你呢。反正已经等了好几年,再多等一会儿也无妨。”
岳清源哪还能继续说。
沈九抱起手臂,终于等来了岳清源低低的声音:“是七哥对不起你。”
沈九心中升起铺天盖地、弥漫着血腥味的冷冷的愤怒,仿佛鼻腔和嘴巴里真的能尝到气急攻心的血腥味。
他先是一只忍气吞声、抱头待打的老鼠,然后是一只yīn沟里到处乱窜、人人喊打的老鼠。无论怎么变都是老鼠。藏头夹尾,见不得光。虚度年华,làng费光yīn。岳清源则是一只真正飞上枝头的凤凰,跃过龙门的鲤鱼。
他道:“对不起对不起……你从前就只知道说对不起。”
沈九冷笑,一锤定音:“没有任何用。”
有种人是天生的坏胚子。沈九想,他大概就是这种恶毒的坏胚子。因为他有一个极其qiáng烈清晰的念头:
他宁可见到死在不知名角落的岳七寒碜的尸骨,也不想看到一个优雅且安然无恙的岳清源。
4
沈九讨厌的东西和讨厌的人太多了。
一个人如果什么都讨厌,那么他的性格必然很难说好。
万幸,当他成为沈清秋时,已经懂得如何让它至少不流于表面。
苍穹山派中,他最讨厌的无疑是柳清歌。
柳清歌少年得志,天赋出众,灵力高qiáng,剑法惊绝。家世优渥,父母双全。这些东西里面无论拿出哪一点,都值得让他咬牙切齿辗转反侧上三天三夜,何况还聚于一身。
苍穹山派十二峰演武年会上,沈清秋的对战对象是柳清歌。
结局自然是毫无疑问地输了。
输给未来的百战峰峰主,这没什么好丢人的,或说本该如此,这才是正常。
可沈清秋绝对不会这么想。他能看到的不是旁人对自己与他坚持周旋了这么久的惊叹,只有柳清歌将乘鸾剑尖点在他喉咙前毫厘之处时的理所当然的倨傲。
清静峰自诩君子峰,沈清秋扮君子扮得如鱼得水,但柳清歌总能bī得他戾气bào长,连伪装同门和谐的jīng力都不想làng费。
沈清秋说:“柳清歌我迟早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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