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柳莹黯淡的美眸里,倏地闪过一丝神采,她站起身:“哪里?”
“那里,那里!”
“那里,那里!”
上官柳莹随着幼季的一指,便提起迤逦曳地的裙角,迎了上去。她一路跑出寝殿,越过弧桥,与芊泽相会。芊泽刚一见着她,便体力不支的瘫倒,上官柳莹一扶,关切的呼到:“芊泽,芊泽!!”
“救我……帮我……”芊泽气若游丝的低喃,旋即便身子一软,晕厥过去。
……
……
烛火明暗,灯前的人面色亦是yīn晴莫测。单喜见皇上待在这空dàng的婪月寝殿,丝毫没有返回的意思便道:“皇上,今天夜里,不回濮央殿了吗?”
说要派人去寻芊泽,却又半途把人喊回,仿佛是有意说给窗下的人儿听。他是发现了芊泽的,可为什么没有吱声呢?单喜不得要领,脸上微有思酌之色。
祈烨信步而踱,表qíng忽明忽暗,他坐上软软的chuáng榻,拾起凌乱的被角放在鼻下轻嗅。上面还有他与她欢爱的气息,他想念她,嘴上却只道:“朕想在这待着,她跑不了,会回来的。”
他已在她身上,烙下了印记,就是跑到天涯海角她也会自已回来。祈烨低敛眉眼,一扇弧度美好的睫翼,在眼下勾勒。那yù盖弥彰的忧郁,让他看上去有一丝的疲惫,但旋即他面一蹙俊眉,吩咐道:“传泷克,速来见朕。”
单喜一愣,低首:“是。”
半柱香的时辰后,泷克风风火火地赶来,行礼后言道:“皇上可是要问锦阳军部的qíng况?”
“还是没有找出人,是吗?”
祁烨冷冷出声,泷克愧疚心虚:“臣下罪该万死。”
皇帝听罢,只是稍作停顿,嘴畔便飘出一缕笑意,泷克见他神qíng古怪,又试探问道:“皇上,如今虽没有证据能拿下祁明夏,但困他在沁城臣下还是办得到的。况且,皇上即已除去了心腹大患,何不连带祁明夏一并……”
“没有这么容易。”祁烨倏地打断泷克的建议,泷克一心以为皇帝是为了巩固江山而为,却不知他一心只为了复仇。
“朕不会如此便宜了他。”他编织的好戏才刚刚开始,怎生能半途而废,戛然而止?祁明夏不是祁澈,更不是上官玉嵊。他的背后还有一个久违露面的端睿王。
端睿王……
“将军,王爷又来信了。”
刘钦双手呈上火封的信笺。明夏踟蹰半晌,才接下那封信。刘钦眉眼紧蹙,忧心忡忡,他不知将军在惦念什么,为什么还不回漠西。难道他不清楚,现在的形势是分外险峻吗?
刘钦注视祁明夏神qíng的变化,心忖大抵这信里还是催促之言。他又道:“将军,既然王爷再次劝催,我们还是快些回漠西去吧。”祁明夏听罢,只是缄默不语,他也知道必须回去,然,心中的另一番牵挂却实难忽略。
不知道现在芊泽,是个什么qíng形,如今宫里消息紧封,探听不出什么。就如此走了,他实在放心不下。
“我知道。”明夏淡漠答道。
“景王爷现在待在锦阳军部,总不是长久之竹。郡主都已经催了好几次了,连郡主都知势态严重,迫在眉睫,将军你怎生不考虑清楚啊!”刘钦有些捶胸顿足,什么话也都说了,将军却还是踌躇不定。
他到底在牵挂什么?
祁明夏默不作声,许久才开口:“这些我都知酱,可是,可是……”
他想把芊泽救来。
如今皇城惊变,宫里已非安全之地。那日皇帝护她心切,不惜剑拔驽张,显然对她已有qíng愫。而婪妃的男子身,皇帝与邪教的纠葛,似乎也和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虽不知其祥,却知道芊泽不应该带着这险恶的深宫苑阙。
她应该自由的。
刘钦见明夏仍旧推三阻四,又道:“将军,若再不走,恐怕就要晚了。边国和祁胤就要开战,你若不回去主持大局,漠西还不大乱?现在皇帝尚且还忌惮王爷,若是打起仗来,王爷若不服,你又在沁城,这要挟之下,王爷该当如何?”
祁明夏心下一震,兀自撕开那信封,展信而阅。一行简明扼要的字赫然眼帘:
军中大变,速回漠西。
看来刘钦说的不错,右翼军和左翼军的统领已非一人。皇帝已颁下谕旨要侵占边国,也授命于父王带兵攻陷丘都。然,以父王的xing子,他定不会轻易答应。谁都知道,边国灭不得,成熵在大漠的另一头虎视眈眈,现在估计已经得到线报,知道祁胤要对边国下手了。父王自是知道其中的利害,为保祁胤,即便抗旨,左翼军也不会轻举妄动。
此刻正是父王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若再不会漠西,与父互商榷大事,不仅不能为他分忧,更是要连累他。
“刘钦。”
“属下在。”
祁明夏默然站起,神色凝重地道:“收拾一下,传我命令下去,明日午时,我们回去。”
刘钦一听,喜逐颜开,忙不迭回答:“是,是,属下这就去办。”
祁明夏见刘钦雀跃的离去,只微微一叹,负手在屋内轻踱。他见月光皎洁,清辉如霜,有种怅然的思绪bī在胸口。他只叹了声:
“芊泽……”
※
“芊泽,芊泽……”
梦里有人剧烈的摇晃自已,芊泽倏地惊醒,额间已是冷汗涔出。她转动乌沉沉的眸子,惊恐的望向来人,才发现是上官柳莹忧心似焚的脸庞。
“皇后……娘娘……”,她嗓音沙哑,微微弱弱。上官柳莹一颦黛眉,用手绢擦拭她满颊的冷汗,说到:“你许是做了噩梦,不停的惊慌呓语,我看着心疼啊。”她不忍芊泽这般睡眠,只得喊醒了她。
芊泽听罢,眸中一黯,却是不语。
“什么时辰了?”
她幽幽说道,上官柳莹叹了声:“你睡了两天了。”
“两天!?”芊泽大惊,忙又问:“有没有人来找过我,你没有告诉他们我在这吧。”芊泽害怕的攥紧上官柳莹的衣袖,上官柳莹却苦涩一笑:”芊泽,你可真傻。”
芊泽一震,小嘴轻抿。
“你能逃到哪去?”上官柳莹淡然一笑,又说:“怎会这般糊涂,皇宫里,你能跑到哪里去?”
上官柳莹一语道破,她知道一向平静的芊泽是被bī急了。她侍寝七夜的事qíng,她已然得知,皇帝没有派人来寻她的原因,她更是能猜到七八分。
无外乎是……
上官柳莹便想,便伸手抚了抚芊泽颈部。芊泽一缩,不解的回望女子。
“芊泽,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上官柳莹把长发一椿,放在一侧肩头,芊泽随着她的动作望向她的后颈,一个淡淡然印记,蓦然眼前。
“这是胎记吗?”芊泽不知这形状古怪的印记,究竟为何,便随意猜测。上官柳莹摇头轻笑,又拿起一旁的小铜镜,搁在芊泽跟前:“你随我来看。”她领她下chuáng,走到梳妆案边,两镜互耀,也让芊泽瞧见了自己后颈的印记。
一只红艳艳的瑚蝶,栩栩如生的开在女子白皙的肌肤上。芊泽大惊失色,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印记,她怎不知?
“这,这是什么!?”
上官柳莹双肩扶按住慌乱的芊泽,细叹:“这是他要过你的证据。”
女子瞳孔一缩。
“每一个皇帝宠幸过的妃子,多多少少都有一个印记。你这个,是我见过最完美,最漂亮的。”上官柳莹娓娓说来,芊泽一听却仓惶后退,不可置信的摇头。
“不,不……”
她不相信,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东西。上官柳莹又指了指一旁安静搁放的香炉:“芊泽,你还记得我病发的摸样吗,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吗?”芊泽睁着眼,眨也不眨的凝望女子,脑子里一幕幕的放过上官柳莹原先病发的娇媚模样。
她身子倏地一僵,轻语:“什么意思?”
“这香炉里散发的,是皇上身上的味道,每一次我发病,便只能依靠这个来舒缓难受的身体。所以芊泽,你能逃到哪去?他料定你根本逃不掉。”上官柳莹一语道破,芊泽的泪便一颗一颗的掉了下来。
“你现在不会觉得难受,但时日一多,你就会和我一样。”上官柳莹憔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她笑过之后,又凑近芊泽,轻轻闻嗅,又一手按住她的肩膀,说到:“不,或许比我,来的要更为难受……”
芊泽顿住。
“要知道,你现在全身上下,都是他的味道,将来一旦散去了,你便会生不如死。”
——芊泽,不要逃,否则你会生不如死。——
寅末时分,倾泽宫里寂静无声。窗上的剪影修长俊挺,他微微眯着眼,不知在思忖什么。单喜接过奴婢递来的茶盏,上前呈上:“皇上,茶。”
“嗯,搁下吧。”
祁烨轻应一声,目不斜视。
单喜知趣的退出寝屋,合上门来。皇帝近日来都只在倾泽宫留寝,即便寂夜无人,形单影只也都如此。单喜不明白为什么皇上明明知道芊泽的下落,却不派人寻来。他是在有意等她自己归来吗?
想时,两个身着鹅huáng色百合裙的奴婢前来觐见。单喜见她们眼熟便问:“你们是哪个宫里的奴才,见皇上做甚?”
“禀公公,我们是溪音宫的小悦和环儿,见皇上是想……”小悦有些心怯,眨眼瞄向一旁的环儿,环儿继而说:“是溪妃娘娘身体抱恙,想请皇上过去看一看。”
单喜老目一眯,心知肚明,便道:“你们在这候着,我进去知会一声。”
“谢公公。”
两女俯首。
单喜轻叩寝门,里面未有声响,他便小心翼翼的推门而入。皇帝正站在柜边,大手抚摸那叠的方正的妃子袍。朱红缀金,繁纹巧饰,好不华丽。这一袭鹊凤妃子袍,不知道有多少女人为之争的头破血流,而她终究连碰也不曾碰一下。
祁烨面容波澜不惊,拂过那衣裳时,也只是轻蹙眉头,远观,依是一副慵懒无意的模样。单喜上前说到:“皇上,溪音宫那边来了人,说是溪妃娘娘抱恙,请皇上过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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