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睁眼,芊泽小嘴钦合:“明月,明月!!”她边想便蹦下chuáng来,在桌边找到笔墨,借着昏暗的灯盏,颤颤巍巍的下笔。
“秋陵内室,右二,左五,四步八,继而三跪九叩。”她每吐一字,手愈加抖的厉害,她反复重复这一句话,却不得要领。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她搁下笔来,抓着那薄纸,冥思苦想。
“秋陵,为什么是秋陵。明月明明下葬的地方是冬陵,为何生前却笃定是葬在秋陵,为什么,为什么……”芊泽小手愈攥愈紧,揪在胸口,仿佛要把心都撕裂。忽的,她又像想起了什么一般,低喃:“十二月。”
“十二月……”
她站起身,忙不迭的跑到殿门,开门呼到:“现在是什么月份,现在是什么月份!?”
芊泽qíng绪格外激动,玉塞姑姑闻声而来,心中忐忑,嗫嚅道:“十一月了,十一月了,娘娘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娘娘?”她老脸上,忧心忡忡,芊泽却对她的关切置之不顾,反身叩门禁闭。
“十一月了,还有一个月了。”
她跌跌撞撞的望绒毯旁走去,心里一味的念叨。然而,她却未有注意,她怀里揣着的薄纸,却一个不小心跌落在了地上。纸落无声,芊泽未有听见。
夜里,yīn冷寒湿,内殿的火炉噼啪作响,芊泽望着那一勾烈焰,怔然出神。小珺没了舌头,已无法发出任何话语,她只是静静的蹲在火炉旁,添煤扇火。芊泽平静的望了她一眼,心里的愧疚感铺天盖地而来。
她莽撞的逃了一次,害了小珺,害了上官柳莹。
如今她又想逃了,却在此刻有一些犹豫。明月给她的信,是指引她逃脱噩运的方法吗?如果她真的能在十二月的祭祀时逃脱,那么小珺她们该怎么办?会死吗?
“小珺。”
芊泽想时,轻唤了一声。
小珺放下手里的活儿,清眸回望。芊泽犹如骨鲠在喉,断断续续的叹道:“对,对不起……”
小珺莞尔一笑,只是摇了摇头。芊泽又说:“我送你出宫,可好?”
女子一顿,有些愕然的凝望芊泽。芊泽却抓住她的手袖,说到:“你不是要嫁给你远方的表哥吗,我给你足够的嫁妆,你出宫嫁他去吧!”小珺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异光,她顿了半晌,又摇了摇头。
芊泽不解。
小珺却用手覆盖住芊泽的手,又摇了摇头。
她紧握着芊泽冰凉的小手,像是一刻也不愿意松懈。
芊泽定定的注视她,顿时一颗硕大的泪从眼角滑落:“你是怕我一个人,撑不住,是吗?”
小珺哭着点头。
芊泽上前拥过她,说到:“小珺放心吧,我会把你送出宫去的,你不用担心我。我挺得住,我答应过我哥哥,无论到了什么境地,都不能放弃希望。”不仅是哥哥,还有明月,每一个对自己好的人,都不会允许自己,过的这般煎熬。
小珺这才拥紧她,无声的哭。
这几日皇帝因为忙于边疆战事,并没有夜夜来倾泽宫。芊泽借此机会,又苦思冥想那一行明月的遗言。
“秋陵内室,右二,左五,回步八,继而三跪九叩。”
从字面意思应该是在秋陵室里的走法,也就是说,若是入的秋陵内室,便能按照此法找到明月要自己找的东西。可是,为什么要三跪九叩?
芊泽摇摇头,心忖现在没有身临其境,如何想象也是惘然。唯一的希翼就是能在当时,顺利以此法找到目的地。
思酌片刻后,芊泽顿时想起了自己那日写下的纸条,她猝然一惊,猛地摸摸胸口,竟是毫无所获。
“纸条!!”她慌了手脚,四下去找,寝殿空灵,她一时半会儿根本寻不到。而就在此时,殿外传来内监长长的唤声:“皇上驾到!!”
芊泽骇然退步,更是手脚冰凉,寻的更加急切。
落到哪里去了,纸条究竟落到哪里去了!?
芊泽俯身搜寻,一直走到门前,恰巧门声响起,祁烨明huáng的修长身影杵在门槛之外,有些讶异的看着芊泽。他不曾想到,今日他来,她竟会站在门前迎接。
“怎么了?”
他有一些欣喜。
他跨步而过,一脚踩了下来,而与此同时芊泽的清眸也瞄见那门槛旁,揉做一团的纸张。她小嘴微张,却发不出声,眼睁睁看着祁烨的脚,像被放慢了数百倍一般,踩上它。
第九十三章 狠毒
祁烨感到脚底被磕着,他挪开脚,狐疑的下望,芊泽却突地一喊:“皇上!”
他的目光继而又转了上来。
芊泽喊罢,竟投怀送抱,扑了上去。祁烨大惊,凤眸惊愕的俯视她,她搂着他的腰,气喘吁吁的靠在他胸膛。
“你怎么了?”祁烨蹙了蹙眉,轻问。芊泽不知怎生回答,便又使力拥的更紧,男子感到腰上力道的加深,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浅笑。他俯下身,双臂圈过她,说:“朕好高兴。”
他嗅她发隙间的馨香,恋恋不舍的在她耳边轻语:“芊泽,朕想你,好想你。”
祁烨的吻循序而下,攫住她柔美嫩滑的樱唇,他大手抚上她香滑的颈部,开始攻城掠地。芊泽身子一僵,抬起手来yù要推拒,但转瞬她亦想起了自己的处境,竟没有使力了。祁烨半阖的黑眸里,闪过一丝诡谲的光芒,这一个些小的变化,亦没有逃脱他的眸底。
夜,温软漫长。
※
白衣女子置镜而坐,花容月貌映在铜镜里,竟生出一丝憔悴。她噙着嘴畔的笑意,若有似无的低吟。她说些什么,旁边的人儿也听不清,只是感觉到她周身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她的身下,是一张又一张字迹密麻的纸张,她定神看了看,说到:
“是时候了……”
她身后的丫鬟一抖,硬着嗓子回到:“是,是。”
白衣女子感觉到她的一丝惧意,回过螓首,光彩流溢的笑道:“怎么,你怕了?”
“不怕,奴婢不怕,娘娘叫奴婢做什么,奴婢都不会怕。”
那婢女跪下身,连连磕头。白衣女子甚是满意的眯着眼,又提笔写了一行字,装在信封里,吩咐道:“这信jiāo给你,你得把她如期约来。”
婢女颤颤巍巍的接过信封,杏眸斜睨了一眼女子的表qíng。她咬了咬唇,把信收了入怀,继而重重点头。
“是,娘娘,奴婢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人蹒跚起身,惴惴不安的揣着信,匆匆出门。寂寂空殿里,有凉风肆意嘘过,那一袭素白裙裳的人儿,又对镜望了望,她伸出纤细的柔荑,把梳妆柜的第一个抽屉打开,取出那似血的琉璃瓶。
这瓶本是透明,似血是因为那瓶中的液体。她痴痴望着那瓶子,笑意阑珊,皓腕晃了晃,见那猩红在瓶内打转,她才花枝乱颤的霍然大笑。笑声响彻殿内,分外狰狞。
“就还差一样了……”
她喃喃说到。
而与此同时的倾泽宫,芊泽倦意十足的躲在被窝里,小珺在旁呈了一碗红枣银耳粥,瓷勺挑动,递了一口给芊泽。她近日来受寒,咳嗽的厉害,太医说是血虚,才命人做了药食调适。皇帝忧心,便遣了一gān奴婢供她差遣,芊泽却只要小珺。
“小珺,我已派人把你出宫的事,说好了。”芊泽半阖着眼,缓缓弱弱的说。小珺一顿,神色闪烁。芊泽却笑道:
“别觉得亏欠什么,是我亏欠了小珺。以后你嫁出去,我给你多添些嫁妆,在婆家那边就不会受气。”
芊泽说时,仿似用了生离死别的语气。小珺听着听着,双眸泛红,连递勺的动作也僵硬起来。
芊泽喟然一叹,眺目望向窗外。窸窸窣窣的枝叶摇曳声,宣告着寒冬腊月的临近。十二月,十二月,再过半月她就能有机会了。这些日子来,她没有再抗逆祁烨,乖恬的像只孱弱的小绵羊。她是想麻痹他,让他以为自己归顺了他,然,她不过是给自己的逃脱,增添机会罢了。
粥喝完了后,懒意绵绵的芊泽便窝进了被子里,开始入睡。小珺掖好了被角,遂亦退出了寝殿。夜里风声肆起,敲击在窗棂之上,铿锵作响。芊泽迷迷糊糊的听见那窗户上的敲击声,愈演愈烈,根本不再像是风声所为。
她蓦然睁目,日光投向那窗户。
风声有一瞬的停歇,但那敲击声却依时响起。
果真有人!
芊泽披衣起身,趋步走来,那窗外的人儿敲的虽响,节奏却小心翼翼,芊泽轻问:“是谁?”
那头一顿,传来飘飘渺渺的声音:“芊姐姐。”
是小苑!
芊泽赶忙推开窗户,见小苑杵在糙丛之中,身影yīn暗稀薄。她抛掉手中的石子,对着芊泽抬手,芊泽忙不迭的爬了下去,激动的握着她的手:“小苑,小苑你可还好?”
小苑扑进她怀里,嘤嘤哭泣,说到:“芊姐姐,小苑好想你啊,好想好想啊……”
她像是攥住了生命仅存的希冀一般,揪着芊泽的衣襟。芊泽下意识的搂紧她,关切的问到:“她呢,她还好吗?”
她自然指的是洛羽晴。
这么多个月了,她和她连照面都不曾打过。听说在她被封为妃的日子里,洛羽晴有闯过倾泽宫,但都被玉塞姑姑给拦了下来。芊泽不敢去见她,她只怕见着了她,会更加心痛。她不敢再去轻易相信谁,洛羽晴的冷嘲热讽,猜忌排斥的眼神,都是她不敢回忆的。
还有明月。
一想到,是羽晴间接害死明月的,芊泽便心如刀绞。要她怎样再面对她,她们曾经的qíng意,又该置之何地?
小苑听芊泽提起洛羽晴,身子先是一顿,继而脱离她的怀抱,从怀中把信封掏了出来。
“这是什么?”
“这是羽妃娘娘,要小苑给芊姐姐送来的。”
芊泽眸中闪过一丝光彩,yù要接过小苑递来的信封。然而,女于却倐地一缩,迟疑的不肯松手,仿似在做一个甚大的决定。芊泽不解,狐疑问道:“怎么了?”
小苑却咬着樱红的下唇,踌躇不语。她yù送yù收的拽着信封一角,竟眼泪都挤落出来了。
芊泽松手,诧异的又问:“你怎么了,小苑,这信怎么了?”
她好像愿意给她,却又不松手,为什么呢?
小苑怯懦的望了一眼芊泽,手顿时送来,莞尔一笑道:“没,没有什么,你看看信吧!”小苑拭泪,芊泽也没有想过多,便撕开信来。夜里,黑漆漆的yīn暗,小苑划了一根火苗给芊泽照明,借着昏暗摇曳的火光,芊泽把信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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