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翘!!”
浑厚如豹吼的声音突兀响起,生生打断了云翘口无遮拦的猜忌。一直不说话的祁明夏,此时终于耐不住xing子,他目不偏视,周身的气焰却极为yīn冷。云翘听他一吼,稍稍一顿,旋即便更是气急。
她站起身,鼻息咻咻。
好,你们这群偏心的人!”云翘一跺脚,径直向外疾走,她边走边说:“我不与你们辩论,我要告诉营地里千千万万的兵士们,让他们看一看,我云翘说的,对还不对,有理还无理!”
说罢,她便大步流星的走出门外,向帐外的将士们大呼:“你们知道是谁害你们这般的么!?”
帐外人群三三两两的往来,有的抬着担架,有的正忙着急救伤患,听见云翘一喊时,竟均是一顿,纷纷转过视线。
“是她!”
云翘掀开帘幕,狠狠把芊泽拽出,扔在众人面前。刘钦与夕岄呼止不及,一齐跟了出来。
“你做什么,云翘!?”夕岄怒不可遏。云翘却不理会他,又喊道:“我们西营里,所有的人,都中了毒。唯独这个小小女子,安然无恙。你们说,这说明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围观而来的人群越来越多,已有人jiāo头接耳,窃窃讨论。
“不错。”
云翘勾唇一笑,又耸了一把芊泽:“是她妖言惑众,是她下毒害人!!”
夕岄从旁扶住被云翘推搡的险要跌倒的芊泽,只见她默不作声,呆愣愣的垂着眼。而此刻,营地里听到此番事qíng的人群,都像炸开了锅一般,恶狠狠的向芊泽瞪来。祁明夏缓缓的从帐内追出,一拽云翘,冷声说:
“跟我进帐。”
云翘不服气:“不进,不进!”
她撇过头去。她对芊泽本是两不相厌,她甚至一度还欣赏和喜欢芊泽。只是,现在营地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头号怀疑对象就是芊泽。云翘一口咬定后,自不会放松,更不可能妥协。
“说,你是怎么下毒的,把解药jiāo出来!!”
云翘不顾明夏的威胁,只冲着芊泽不断怒吼。围观的军士们也怒发冲冠,伸出胳膊大呼:“说!说!说!”
“说!!说!!”
震耳yù聋的声讨声,一làng高过一làng,像最尖锐的凿子一般,敲在芊泽耳膜。她微微缩起身,头埋的更低。
“都吵什么!?”
一道凛然刚烈的嗓音打断了众人的呼喊,端睿王负手劈开人群,径直走来。云翘一见是端睿王,稍稍有些收敛,却也不忘说:“爹爹,他们几个都不信云翘!!”
端睿王睬了一眼云翘,眯眼道:“事qíng都未清楚前,你不得如此放肆!”
“是……”
云翘皱皱鼻子,暗自瞪白眼。
祁明夏见到端睿王,只是拱手一拜,其余众人则跪下身来:“王爷。”
芊泽稍稍缓了一拍,旋即也随人流叩首。
端睿王若有所思的盯着芊泽,像是要把她从里到外,看穿了一般。他其实觉得云翘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所有的人,都自然而然的相信她,明夏相信她,刘钦相信她,夕岄也信她。但一切都是她一面之词,她和他们所说的猜测,也很可能是她故意误寻。
如今营地里果然毒发,虽没有直接证据指向她,但最可疑的,却莫过于她。
“芊姑娘,我想事qíng暂未弄明白前,你还是先待在帐里,莫要出来吧。”
他语句婉转,却意思明确,他要禁锢芊泽。夕岄焦急,求道:“王爷,这定不关芊泽的事。”他说时还侧脸,望向刘钦与明夏:“将军,刘钦,你们都是信芊泽的是么?”
刘钦此时早已有了摇摆,他终归是漠西的左翼军人,他更愿意站在另一边,而不会选择盲目相信芊泽。而至于祁明夏,他虽心中不信,却觉得此时把芊泽软禁,总比把她放在làng尖上,对着千万兵士的好。于是,他亦默不作声。
“你们……”夕岄暗吃一惊。
“莫要担心,本王会派人好好保护芊姑娘的安全,等到事qíng水落石出时,定会还芊姑娘一个公道。”
端睿王抚须,躬身望着芊泽,微微一笑道:“芊姑娘,你意下如何?”
芊泽没有及时回应端睿王的话,只是一味的缄默不语。夕岄以为她极为害怕,便不由自主的扶紧她。然而蓦地,她却缓缓的抬起柔荑,抵开夕岄的大手。夕岄满眸疑惑的望着她,她却目不斜视,从容扬脸。
“芊泽愿意。”
她目光沉稳,并无太多慌乱恐惧。
仿似刚才那头受惊的小鹿,已消失的毫无痕迹。
众人都微有讶异的望着她,这一刻,谁都察觉的到,她与之前的芊泽,有一丝截然不同的变化。
像是有什么,从内心迸发出来一般,她在一瞬变得不卑不亢,变得内敛却有力。
从最初的仓惶无措,木讷呆滞,转变成此刻的从容自若。她一直的安静,先是因为恐惧,后则更像是在静谧中思考。夕岄望着这样的她,顿时才恍悟,为什么先前,她娇弱的身子一直不可遏止的颤抖,但久而久之,她却稳然不动了。
因为她已有一颗因为决心和执念,而变得坚qiáng的心。
第一百二十五章 引敌
芊泽被关在西营的僻静一角,由重兵把守。每日三餐有奴婢送来,只是进帐的都是不说话的丫鬟,匆匆搁下碗筷后,便疾步退下了。芊泽则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盘坐在矮几前,眯眼不语,一枯坐便是一整日。
端睿王营帐。
“如何?”
端睿王抚须一问,黑眸里闪过一丝审度的意味。跪在身下的军士则据实禀报:“她什么也未做,只是在帐内日日静坐,并没有要与谁联络。”
“哦?”端睿王负手踱步,眉尖慢吞吞的挑起。她如此沉得住气,莫非真不是她做的?但如今最大的嫌疑人莫过于她,端睿王仍想静观其变。他拂了拂袖子,命令:“继续盯着她。”
“是。”
那军士狠狠一点头,挥臂起身离去。他走出帐外,并没有注意到一抹玄黑的身影正恰时躲进了yīn影。夕岄黑瞳微烁,忧心之色溢于言表。他心想,王爷果然已经不信任芊泽了。端睿王为人内敛亦心有城府,芊泽这般下去定会有危险,他不能坐视不管。想罢,他一扶剑身,几个飞跃便划破浓稠的夜色,直奔目的地。
又一个夜来临,芊泽如葱的五指搁在案几上,细细敲动。她一袭清然如烟的长裙,在荏苒跳动的烛火下,映得嫣红似血。她的目光盯在烛火上,不偏不移,却又像穿透那烛火投在远方。不时,那灯芯一跳,她的清眸也微微一瞠。
纤细的指尖也停止了敲打,她一紧手,像是得到了答案一般,微微勾唇一笑。
此时,外头飒飒的一片轻响引起了芊泽注意。她慌忙一望,声音又歇了下去,她以为自己多心了,便又侧过头来。然而,那声响再一次飘入耳畔。
“是谁?”
芊泽有些害怕,她抓起一旁的香炉鼎,战战兢兢的走过去。刚一掀开窗帘,夕岄的脸庞则赫然眼前。
“你怎么来了?”
芊泽惊呼,夕岄伸出食指抵住她的嘴唇,低声回复到:“带你走。”
带她走?
芊泽微微一懵,旋即展眉失笑:“我不走的。”
“为什么!?”夕岄急不可耐,抓住她的肩膀又说:“现在王爷已不信你了,他不信你,你的日子自不会好过。将军有心保你,但我始终不放心,不如带你走了的好,这是是非非太多,走了一了百了!”
夕岄忧心似焚的说来,言辞灼灼不免让芊泽感动。然而芊泽却伸手缓缓的推开他,说到:“我不能走,夕岄,我有我要做的事。”
“你要做什么?你能做什么?”夕岄不理解,一双如漆的瞳仁里尽是焦躁。芊泽莞尔一笑:“澈,有些事qíng,即便躲到天涯海角我亦躲不开。我不能再躲了,我不能这般自私。”芊泽摇摆了许久,也迷惘了许久,但是最后的她,却异常平静。她望着夕岄依旧疑惑不解的表qíng,只又摇了摇头,叹道:
“你是劝不走我的,但我需要你帮我。”
芊泽把‘帮我’二字咬的颇重,夕岄神色一怔,薄唇微动:“帮你什么?”
芊泽没有及时回答,而是四下顾盼了一会儿,便把案几上的烛火chuī了灭。她让夕岄进了帐,瞠着一对在黑夜里依旧明澄的双眸,定定的看着他。不时,她开口道:
“帮我引出真凶。”
※
翌日清晨,云翘刚从帐内早起时,便听见婢女掀帘禀告:“郡主,夕岄公子求见。”
云翘听罢,顿时眉飞色舞,兴高采烈的便出了帐。帐外男子巍然伫立,如昔日一般冷漠疏远。云翘却不介意,上前说道:“你来找我?”
夕岄微微侧脸,盯着云翘一双兴奋满满的眸子道:“嗯。”
云翘听罢,揶揄他:“平日不见你来找我,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心忖,莫不是他已看见自己的努力?已认清芊泽的真面目?而夕岄却在她臆想之时,cha话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云翘见夕岄要带她去一个地方,心里雀跃又开心,面上却无动于衷。
“你带我去哪?”
“去了便知。”夕岄掉身就走,云翘一瘪嘴,却又立马跟上。夕岄行了一路,均是无语,只有云翘聒噪的在他耳旁说到:“你要带本小姐去哪啊,哪啊?”她乐此不疲的问,直到她眼见芊泽被关押的帐篷出现在眼帘。云翘猝然止步,脸色一沉。
“你带我来这作甚?”
她现在一眼也不想看见芊泽。夕岄缓缓转身,说到:“不止是带你见她,将军亦在等你。”
“哥哥?”
云翘脱口一问,脸色霎时乌云密布,她撇头:“看来你们还是被她给迷了,这么简单明了的事实,你们却看不透,都是呆瓜,笨蛋!”她气的跺脚。夕岄却平和的说来:“今日来,不是与你争辩的。只是有大事要商量,这大事少不了你,你姑且莫要激动。”
云翘听夕岄的一番安抚,脸色稍缓,只是仍旧胸口气郁的很,想了想又撅嘴问道:“什么大事?”
“先进去吧。”夕岄不再多做解释,直接带人掀帘入内。
帐内围坐了刘钦与明夏,芊泽见人来了,便抬目看去,正好对上云翘一张颇为狐疑的杏眸。
52书库推荐浏览: 酒壑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