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自顾自欣赏的芊泽,却并没有发觉,前方处,一条鲜明的人带,正缓缓移近。
众奴才们簇拥着金贵的二人,一路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溪妃娘娘亲昵的走在皇帝身边,一双小手,时而不时的yù挽上祁烨的胳膊。
“皇上在想什么呢?”
经历许久的缄默,祀溪终是沉不住气,倚上祁烨的身子,娇嗔道。
祁烨的目光从那嫩绿刚发的枝桠上挪回,刚才不知怎地,他的思绪飞到了那日的婪月宫。皑皑白雪之下,那名女子,像一只振翅yù飞的白鸽一般,迎起凉风而笑。那笑就如同这chūn日里的勃勃生机,能烂漫这整片枝桠,甚至,这整道风景。
也包括,他的瞳眸,和他冰凉的心。
心……?
祁烨又想起,那夜抱起她时,心头的悸动。他不解而诧异的再次睨视自己的胸脯,只是此时此刻,他再也无法忆起,这悸动的滋味,他甚至觉得,这不过是一个幻觉。
他的心只会痛,不会跳。
想罢,男子竟然残忍的一笑,俊容里,尽是不着边际的寒意。溪妃见皇帝并不答话,只是露出yīn幽的笑容,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当下,小手又吓的收了回来。
“皇上……难道是妾身做错了什么,皇上便不理人家……”
溪妃娇怯怯的嗫嚅,一双杏眸,含qíng脉脉的微敛。祁烨回神,冰冷的睬了一眼仪态憨羞的祀溪,并未觉得有半分怜爱,只是自顾自的大踏了一步,拉远了两人的距离。祀溪撒娇不成,反倒引得祁烨疏远,一张小脸霎时失了血色,她羞愤的望了望周遭隐有偷笑的奴才们,美目一瞪,委屈的暗自跺脚。
“皇上,等等我……”
她不死心,一番挣扎后,又提起厚重的拽地长裙,赶了上去。
石山拐角。
这假山虽是假,但胜似真山。悬崖峭壁,凌空跃石,雕制的是栩栩如生,期间又有流水夹杂,远远眺望仿佛就是一张缩小了的泼墨山水图。芊泽淡淡一笑,踏着池水上的小木板,进入那山石dòng岩之中,那dòng岩里虽不大,但却别有dòng天。芊泽心奇,绕来绕去的,调皮了一番,好一会儿,她才决定出来。
而与此同时,单喜引着皇帝走到山石拐角之处,引荐道:“这是上个月,从江南运来的玖锦石,听说比玉石还珍贵,做成假山后,景致别有一番韵味。”
祁烨微微颔首,缓步靠近,一双狭长的黑眸里,竟有几分打量的意味。
“哎呀!”
就在祁烨靠近那山石之时,倏地,黑漆漆的dòng眼之中,一女子蹦跳了出来。她捂着头,似乎是被岩壁上的流水所淋,她摸样有些láng狈,一出来,便悻悻拍着自己身上的水珠,根本没有意识到,她面前站了几十号人。
“刺客!!”
侍卫条件反she的大喊,引得芊泽大惊。
刺客?!
芊泽慌忙抬目,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道明huáng色的俊朗身姿。而男子那双会勾人摄魂的黑瞳,此刻正颇为讶异的盯视自己。
皇上!?
芊泽吓的身子一僵,目光颤抖的巡视一番。她突兀的出现,引得众人均是一懵,数十双眼睛直勾勾的落在自己身上,令芊泽毛骨悚然。这……这是什么qíng况啊,芊泽万万没有想到,她从假山的山眼里钻出,竟然会碰上这么一幕。皇帝是在协溪妃娘娘游园吗,御花园如此甚大,怎么就让自己给碰上了?
“这不是芊姑娘吗?”
单喜一双狭长的鼠眼,十分尖细,一眼便睬中了芊泽。他是皇帝的贴身奴才,自然是知道,那夜皇帝让她侍了寝。在他眼里,给皇帝暖chuáng的宫女们,举不胜举,只是,芊泽毕竟也是上过龙chuáng的,虽然不能张扬,但比起一般的宫女来,还是颇为特别。
想罢,单喜见芊泽吓傻了眼,不知跪地请安,便为其解围道:“芊姑娘,见着皇上和娘娘,还不赶快请安?”
芊泽一顿,反应过来,连忙跪地磕头道:“奴婢给皇上,溪妃娘娘请安,皇上,娘娘吉祥。”
“芊姑娘不是婪月宫的侍女吗,怎么在这御花园流连?还是赶快下去吧,不要扰了皇上和娘娘游园的兴致。”单喜为芊泽请辞,令芊泽万分感激,她一向都不会处理这些突发事件。若是自己,估计只会知道磕头,半晌也挤不出半个字来。
“是……是,奴婢告退,奴婢告退。”
她又是连磕了几下,起身盈盈一作揖,yù要退下身去。哪知,她刚一转身,小手便给拎住了。女子惊慌的回头,见皇帝薄唇轻抿,目光似有一团火一般,紧紧攫住自己。
“朕有让你走?”
他语态冰冷,似是命令,单喜一楞,自己仿佛又揣测错了圣意,于是赶忙噤若寒蝉。
芊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小嘴微微半张,不解的看着皇帝。
“朕没有让你走,你敢走?”
更似威胁,男子危险的蹙了蹙俊眉,眼中的神采,颇为森冷。芊泽这才恍然,慌忙答道:“奴婢不敢,奴婢没有这个意思。”
“很好。”
祁烨这才松手,转过身去,余光冷冷的瞥了瞥芊泽:“跟着朕游园,游完了,你再走。”
“奴婢遵命。”
芊泽简直想敲头了,她是打从心底的敬畏皇帝。这个皇帝和婪妃娘娘的个xing,十分相仿,均是忽冷忽热,yīn晴不定。在溪音宫,小苑已经告之,皇帝和溪妃娘娘在游园,自己怎么会傻的仍然走这道?
队伍又开始前行,单喜依然引道,只是临转身之时,意味深长的瞟了一眼芊泽。芊泽见了那神qíng,心下颇为蹊跷。转即,她又扭过头来看向溪妃娘娘,只见溪妃也正直勾勾的盯视自己,那瞳仁间似有gān柴烈火,能焚了自己的身。
芊泽赶忙低头。
祀溪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瞪了一眼她身边窃窃私语的几个丫鬟,然后去赶祁烨。
哪知她还未靠近,祁烨便又转过身来,目光寒澈的睨视芊泽:“你怎么不走?”
芊泽一顿,颤声道:“走,奴婢这就走。”
说罢,她乖巧的跟着队伍后面,徐徐移动。祁烨颇为不满,眉头拧的更紧,命令道:“谁让你站在那,站到朕身边来。”
他一挥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祀溪正站在那,一脸不解与诧异的望着皇帝:“皇上……你怎么能叫个奴才站在身边,这……不合qíng理呀!”
“朕说的话,没有不合qíng理的。”
他邪魅的勾起嘴角,似笑非笑,诡异十足。祀溪一见那神qíng,心便一紧,一句话也接不上来。眼睁睁的看着芊泽一步步的靠近祁烨。芊泽知道反抗不了,但心里又惧怕的紧,不知不觉步子便出奇的慢。祁烨见她能与乌guī媲美的速度,不禁失笑:
“你是想走到天黑吗,站到朕身边,这么为难你?”
“没,没!”
芊泽忙摆手,步子大了起来。
祁烨确定她安安稳稳的站在自己的右侧时,心里忽然就如chūn风拂过一般,一种温润的感觉悄然滋生。他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只要她站在自己身边,就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感觉太美好了。
但芊泽似乎很排斥他,只是低着头,盯着地面呆楞的走。而且,她竟会下意识的离他,越走越远。
“靠近一点。”
祁烨不满的皱眉,低声命令。
芊泽一惊,抬眸瞥视,见皇帝一脸严肃,忙又走了回来。
“再靠近一点。”
芊泽点头,乖恬的碎步靠近。直到她达到了他感到满意的距离时,他才展颜一笑,女子抓住了那清澈的笑容,仿佛孩子吃到了糖一般的满足,一尘不染。这笑很温软,很熟悉,仿佛……仿佛……在梦里见过!?
女子心中一惊,回忆起那个梦时,她觉得尽是不可思议。
一旁的祀溪,整个脸都青了,她心里的不甘与嫉妒灼的她生疼。女子姣好的面容,此刻竟扭曲的有些狰狞,她暗自一咬牙,决定要找个机会夺回皇帝的目光。
前方一处,繁花盛开,朵朵妖娆,这些花被种在坛中,是异国运来,常年不败的奇花。单喜介绍到,一边还啧啧称赞这花色,粉嫩透白,娇艳yù滴,煞是好看。芊泽见着那花,心下也十分喜欢,她不经意的瞥了一眼身旁的皇帝,只见他也十分赞赏的睨视那花,心中不免一惊。
他……难道也是一个喜欢花的人吗?
懂花之人,亦应该是个心慈之人,难道众人口中,bào戾凶残的祁胤国帝,也是一个爱花心慈之人?
想罢,芊泽有些苦恼的皱起秀眉,是她想太多了吗,这根本不gān她的事。
而此时此刻,祀溪的脑袋却灵光一闪,眼珠一转,她身子一倾斜,佯装被崴着了脚,竟直直往地上一跌。她跌的很巧妙,在边国,她耍这招,与他父王撒娇时百用百灵。如此,她装着有模有样,先是趔趄了两步,然后脚一软,身子才倒下去。
谁知,她算错了尺码,竟摔在了那坛子鲜花之上。坛子被其所撞,直直翻滚而下,跌在地上啪呲一声,碎的淋漓尽致。
溪妃一惊,并未料到把花盆给弄倒了,她先是一楞,然后将计就计的把手往那碎片上,暗暗一划,扯出些血来,做苦ròu计。
“哎呀……”
她娇滴滴的一唤,容颜一拧,似乎痛到钻心。中奴才们大惊失色,一拥而上,把溪妃扶起。溪妃却有些不愿意,一双美目尽往祁烨这瞟,但只见祁烨冷冰冰的回视于她。
芊泽也注意到了,男子温闲的目光,在那花碎的瞬间,倏地就yīn沉下来。
“皇上……臣妾好痛……”
她在边国,一跌倒,父王立马就要过来抱她起身,怎么……怎么皇上还傻愣愣的杵在那儿呢?祀溪不信,于是加大尺码,唤了一声。
一秒的寂静之后,祁烨森冷的扯了一扯嘴角,魅惑的笑容带着几分刺骨的寒意:“这是成熵去年献来,价值连城的熵花,亦是成熵的国花。爱妃,你可是不知?”
地上的女子一听脸刷便白了,怔怔然的回视男子。
“成熵的子民奉它为神花,要是被他们知道,这花让朕的妃子给打了,凭着他们骁勇好战的个xing,爱妃,这仗是我们祁胤国打,还是你们边国来打?”
男子轻飘飘的说到,只见祀溪的面色,一丝一丝的极尽惨白。而一旁的单喜却只是闷不吭声,他知道,这哪是什么成熵的神花,不过就是成熵培植出的一种新品罢了。皇帝如此恐吓溪妃,真是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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