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
他一挑眉,拭目以待。
“你个……”
“我个什么?”
明月一扬脸,倒是底气十足。
“你个……流氓!”
“咦!?”
在明月还未反应过来时,女子便抽起一旁软扇,粗蛮的丢到男子胸前。明月一瞠眼,见芊泽羞赧的怒目而视,心下一顿,继而霍然大笑。想不到,她竟然还会恼羞成怒,会羞得丢东西砸他,还骂他流氓。想时,他已是朗朗而笑,芊泽见他脸皮厚的能当城墙,悻悻怒视了小会儿,便甩掉他的手,抱着一叠衣服,要送去浣衣宫。
她走到门口时,身后的男子又启音:
“晚上,记得过来伺候。”
女子杵在门沿的身子一顿,先是一阵缄默,继而道:“奴婢知道了。”
哎,该面对的总要面对的。皇帝见着了她,每次都会做出不能用常理解释的行为。想起今天下午在御花园处的偶遇,还心有余悸。他为什么要问自己那样的问题呢,为什么笑?这个问题很重要吗?芊泽晃晃小脑袋,索xing一咬牙,什么也不管了。
只要明月他不说出秘密,晚上自已小心翼翼一些,不要再出什么岔子,应该是可以平安度过的。想罢,芊泽嘴畔一提,步伐愈加的快了。
转眼,夜色岑寂,婪月宫已经渐渐湮没在浓重的月色里,月光朦胧,勾勒出连绵宫殿的轮廓,叠叠幢幢。寝殿内,芊泽与小珺收拾了chuáng榻,展开罗被,也置好了薄薄的蛟纱帐。布置好一切后,小珺便抱着换下来的东西,往殿外走,赶上玉塞姑姑和那群太监们的步子。
还是依旧如故,只有伺候皇上就寝的芊泽,孤零零的待在殿内。
“娘娘?”
皇上还未来,芊泽待在屋子里,心里犯怵。她挨不住心底的忐忑,于是便悄悄唤了一句明月。
“现在没人了,你喊我名字。”
回答她的是男子懒洋洋的声线,芊泽往内走去,见明月已有气无力的躺在chuáng榻上,睡意朦胧。芊泽大骇,惊道:“你怎么就睡了,皇上他还没来呢。
明月侧过一些脸,那绝美而俊削的脸上,浅浅的勾起一抹笑,轻轻道:
“我累了。”
“累了?”
芊泽一挑眉,他一天到晚什么都不用gān,怎么好端端就累了。这才几更天呀,平时他哪有睡的这么早。芊泽懊恼的yù推他一把,哪知明月已经伏下俊脸,沉沉睡了去。而与此同时,殿外传来了皇帝驾临的呼声。单喜的音,拉的老长,如同一把锯子一般,绵绵不绝的割在芊泽心头。
女子心下一慌,又推了chuáng上的男子一把。
“娘娘,你起来呀,皇上来了!”
chuáng上的人不动,芊泽急的跳脚。chuáng上的人纹丝不动,仿佛已经睡死,而亲殿外男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声声敲打在女子心上。芊泽微微一怔,站起身来,从chuáng榻旁走开,立即跪倒寝殿门口。
她始终低着头,直到明huáng色的袍角,掠过视线,她才知皇帝已经踏入门来,于是她故作镇定的说到:“皇上吉祥。”
祁烨的脚步停在她跟前,他视线下移,睨了一眼芊泽。芊泽感觉到他的视线,心又平白无故的乱跳。但祁烨也只是停顿了一刻,下一会儿,他便走进屋子里去。
芊泽抬眸,一颗心七上八下,刚想开口解释什么,皇帝却问:
“她怎么了?”
chuáng上的人姿态慵懒的沉睡着,祁烨挑挑俊眉,有些狐疑。
“娘……娘娘,娘娘她累了,于是先睡了。”
芊泽的确不是个能说谎的人,她思付了半天,说出来的却还是不伦不类的事实。祁晔听罢,微微侧首,瞟了一眼芊泽,又若有所思的瞅向那幔帐之内的身姿。他注视了半晌,才冷哼一声,一语不发的调转过身。
“给朕更衣。”
他低沉启音,充满命令的震慑力。
芊泽一楞,他怎么不闻不问,居然没有责怪?但她仍旧毕恭毕敬的站起身,去案几上取过托盘。她呈着那月白色的睡袍,走到男子跟前,芊泽把托盘搁置在一边,然后站直了身,探出手去。
“奴婢现在为皇上更衣。”
她请示了一遍后,开始解开男子领口的扣子。
但皇帝非常高大,芊泽娇小的身姿,必须踮起脚来才够得着。芊泽不是第一次替皇帝更衣了,只是近来,他未有到婪月宫,她已然有些生疏。加上心里的压力也非常大,动作自然颤颤巍巍,婆婆妈妈许多。祁烨却仿佛很有耐心,眯着潭眸,注视女子。
那视线若有似无,仿佛不经意,却又不曾挪去。
芊泽的小手,好不容易解开扣子,才动作一顿一顿的脱下明huáng色的外袍。她紧张极了,一颗心无论如何都平静不下来,越是脱到后面,她越是手抖的厉害。到了最后,她几yù觉得男子的身体就是一蹙火焰,灼的手烫热。
jīng实的胸膛露了出来,芊泽不敢看一眼,红着脸要去取旁边的月白色睡袍。
哪知她的手还未垂下来时,一直纹丝不动的祁烨突然伸出手来。芊泽大诧,她下意识的一缩,她不知道男子有何企图,但下一秒钟,一种陌生的触感从腋下传来。
他!?
大手轻轻挠了挠胳肢窝,芊泽大惊失色,但转瞬,奇痒袭来,她qíng不自禁的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
她收不住声,她最怕最怕的就是挠痒痒!芊泽一边挣扎,一边不可遏止的大笑,双眼笑成一条细长的fèng,于是便看不见,男子逐渐通透而闪亮的眸子。他的表qíng不象是在开玩笑,更没有嬉戏的意思,他像是在很认真很认真的做一件事qíng。
“原来,真的会笑?”
他印证到了结果,于是松开了手,芊泽笑的喘不过气来,她被笑出的眼泪还挂在绯红的面颊上。芊泽睁开眼,面前的男子正瞬也不瞬的凝视自己,她微微一怔,与之四目相接。
他在笑,他笑的温软而纯真,像是抓到了想要的糖果一般,由衷的开心。芊泽怔怔然的杵在原地,一时半会缓不过劲。
“这样,你就冲我笑了。”
祁烨轻轻眯眼,脸上的邪气一扫而光。她笑了,她会对满目的梅花,徜徉而笑,会对任何一个和她亲近的人笑。对花,对糙,对人她都报以最灿烂唯美地笑,可却偏偏不曾对他笑过。
但是,今天她笑了。
她冲着他笑了,而且是欢快的,朗朗的大笑,她的笑声宛如银铃一般,清甜娇丽,却又清脆慡朗。
“呵呵。”
祁烨弯起薄削的嘴畔,轻然一笑。
他眉眼一松,俊容仿佛被chūn风嘘过,晦暗处,倏地的亮了起来,整个人看上去,不再是疏远而孤寂,迫人而危险。芊泽痴痴然的望着,感觉皇帝这样的容颜,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她想了半晌,终于恍然大悟,似乎,似乎……
在那个梦境里,曾经看过他闭眼浅笑。
这笑是一样的,是如出一辙不带定点魅邪的。芊泽不可思议的望着皇帝,一对清眸,忽闪忽闪。
祁烨却见她的脸色,在笑过之后,便白的像一张纸。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渐渐收拢了笑意,眸中的光亮隐去,晦暗又重归瞳仁。他嘴畔缓缓放下,俊容上蒙上一成惆怅之色。
他微微眯着潭目,缓缓的伸手抚上女子的脸颊。
那大手一触及面孔,芊泽便如遭电击一般,缩了缩。
大手一落空,便定格在半空,不会动了。
她拒绝的如此果断。
他的神色里忽然闪过一线显而易见的哀伤,就如同莲灯宴之夜,濮央殿中,男子转身一晃而过的神qíng。那背影里的估计与落寞,与此刻他瞳仁里的成分,如出一辙,芊泽怔怔然,无法说出半句话。她只是神奇的凝视男子的一颦一笑,他的每一个神qíng变化,都仿佛在牵扯自己的心。
“你果然是讨厌我的。”
祁烨苦笑,芊泽脸的确是煞白一片,那笑不过是被痒bī出来的,不是真心的笑。祁烨是知道的,只是他不过是想看一次,哪怕知道那不是真心的。
但笑过之后,女子戒备而排斥的神qíng,仍然伤到了他。
他是那么的矛盾,一边痛恨,一边又无法平静自己已起波澜的心。他真的好想,派人gāngān脆脆的砍了她的脑袋,那么他就不会心猿意马,不会想一些自己从来都没有渴求过的事。只是,他无法做到,他能砍天下人的脑袋,却不想砍了她的。
男子终于撇去视线,与此同时也收回了自己的手。
只是就在他挪去视线的同时,却不知,一直呆愣愣的芊泽,瞳仁里忽的闪出一道明亮的光芒。她的心,像是领悟到了什么一般,腾然一跃,砰砰然的跳了起来。
嘭,嘭,嘭!!!
三下,结实的敲在瘦小的胸膛。
芊泽不可置信的侧过身,清眸圆瞠。但男子却已背身而对,且恢复了冷冰冰的神态,命令道:“你出去吧,朕要歇息了。”
芊泽望了望,还没有换上去的睡袍,先是有些踟蹰,但皇帝已决然下令,她也只好规矩的退了下去。
女子合上殿门时,忽地住墙壁上一靠。她重重的喘了好几口气,接着便抬起手来,放在胸口。
那心脏,已恢复自然。
只是,当她看见皇帝惆怅而受伤的神色时,这心却像自己有了生命一般,会不顾一切的跃动。
这是为什么?
而男子低哑的嗓音还犹然耳畔,层层裹伤。
“你果然是讨厌我的。”
他是不想自己讨厌他吗,自己说讨厌他,难不成,伤了他?
芊泽陷入怔忡,她无法理清这一切,只是觉得,皇帝一时邪恶,一时纯真,他身上有着解都解不完的谜团。
他到底,在想什么……
就在芊泽头疼沉思的时候,婪月寝殿里,已自行换上睡袍的祁晔,缓缓地走到chuáng榻之旁,冷冷道:“你别装了。”
chuáng上的人,意兴阑珊的翻了一个身,才漫不经心的睁开眼,直起身子。
“呵呵。”
他一笑,祁晔便愈加森冷的注视他。
“我喜欢看你,矛盾的样子。”
明月毫不畏惧的回视他,目光里有着一丝狡黠。祁烨不默做声,他无法反驳他,他的确是矛盾的。男子微微瞪了一眼明月,继而像平常一般,几个健步便跳出了宫殿,消失在月色之中。
但chuáng上的人,却忽的大喊道:“我的哥哥,你可别踩烂了我的屋顶,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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