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大人——不是伯爵大人!!
一向冷静镇定的女管家薇薇安,额头上的冷汗如雨滴般往下滴落,年轻健康的躯体颤抖得犹如寒风中的绵羊。薇薇安从小就在城堡里工作,给前任领主大人当了十余年的仆从;十八岁嫁给了当时的管家的儿子,因生下女儿不肯溺毙,丈夫赶走了她,孤身一人在城里当洗衣工独自抚养女儿。现任领主、西格·弗兰迪伯爵两年前前来接任领主大人位置,遣散了城堡里所有的旧仆人,另在城里招募购买下人时,gān练的她进入了大管家的视线。
薇薇安女士短短二十七年的人生可谓跌宕起伏,从小就经受苦难的她也远远要比普通女人懂事jīng明得多。当西格伯爵请求她为他拔去镜片和上药时,薇薇安立即意识到——这个人,这个看着她的眼睛说话的人,绝,对,不,是,西格·弗兰迪。
饱受冷暖的她从小看得最多的就是各种各样的眼神:弟弟出生后,家里养不下太多人口。父母在她和妹妹之间选择了容貌较为姣好的妹妹,把她赶出了家门。当时,她七岁。父母眼中的苦涩、不舍和决断,在她幼小的心灵中刻画下深深的伤痕。
眼神里充满了怜悯的一位老妇人收养了她,却转手以五个银币的代价把她卖进了城堡当奴仆。
跟她同样苦命的大孩子们用麻木的眼神看着她,然后把最脏的活儿分配给她gān。
那位老管家——她丈夫的父亲,看她时总是充满了优越、嫌弃、和施舍者的高傲,地位低下的女仆,居然勾引了他的儿子。
不忍心溺毙自己的女儿时,那曾经恩爱的丈夫,看她的眼光冰冷得犹如陌生人。
主人们则是不会看她的,把眼睛放到低贱的下人身上,似乎会污染他们心情。无论是前任主人,还是现任的伯爵大人,他们招呼仆人时,眼睛从来只放在自己有兴趣的地方。
可是今天,伯爵大人,居然用带着歉意的眼神看着她,居然……正视着她!
这种平和的、不带歧意的、简单的眼神,在薇薇安的记忆中,只在婴儿时的女儿希斯娜眼里看见过。希斯娜渐渐长大懂事,知道自己是妈妈的负担后,那种简单纯净的视线也在无形之中缺失了。
薇薇安跪在天父的画像前,十指紧扣。身处于qiáng烈情绪波动中的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脑中不断浮现伯爵大人当时的表情,当时的眼神,和那句温柔的、似乎击中了她内心深处的话语:“别紧张,薇薇安女士。我的手有点问题……嗯。麻烦你帮我拔掉镜片,再上点药。”
是的,当时的伯爵大人眼神里带着微微的歉意,笑容里带着宽慰,似乎让她去做那些血淋淋的事儿让他感觉到有点儿抱歉……
是的,那时候,伯爵大人,正视着她,没有把她当成某种低贱廉价、可随意抛弃替换的物品……
薇薇安紧闭上眼睛,呼吸愈加急促。虽然脸色苍白,身体也抖得停不下来,可是胸口的地方,心脏的位置,却觉得十分温暖——
从来没有得到过尊重的可怜女人,生平第一次得到身为一个人类所应该得到的尊重时,这位女士所受到的冲击,甚至超过了她的信仰。
“天父在上……”薇薇安紧闭着眼睛,不敢去看旧梳妆台上仁慈天父的画像,嘴唇颤抖着轻声呢喃,“我有罪……”
“可是……即使这样的伯爵大人……不是伯爵大人……我也……我……”
“噢,仁慈的天父啊,请原谅我……”
付友光可没有想到已经有两个人看穿了他“外来者”的身份,并固执地与本体版的伯爵大人一样认为他是个“恶魔”。自然,也就更无法想到,仅仅只是一句平和的对话,一种习以为常的、对女士尊重的态度,就让一位女士甘愿为他保守“秘密”而不惜背判信仰。
醒来后的付友光感觉头晕得厉害,喝了大夫人莉莉丝送来的用彩色玻璃瓶子装着的所谓“回复血液”的药剂后,才感觉好了一些。
看着低着头守在chuáng边的莉莉丝,付友光眼神十分复杂——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这位女士。
虽然融合了西格·弗兰迪的记忆,但并不可能事无巨细。事实上,付友光所能了解的,也就是对西格来说较为深刻一点的事儿而已,比如那些让付友光气得爆血管的缺德事,在西格本人的记忆里,全都是他得意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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