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姬听他说知道了,这才松口气,说:“我知你最有心思的,那我就放心了。”
公子昭坐在房间里擦拭着青铜宝剑,房间不怎么隔音,尤其他还坐在窗户下面,外面两个人说话听得隐隐约约,虽不完全,但是也差不离。
很快公子无亏便推门进来了,看到公子昭正在擦拭宝剑,笑着说:“昭儿,哥哥去一趟路寝宫,若中午回不来,你自己先行用膳,要多吃些,知道么?”
公子昭点了点头,说:“知道了,大哥去罢。”
公子无亏笑着揉了一下他的头发,这才披上了一件披风,匆匆出门去了。
公子无亏很快来到了路寝宫,里面正在商议卫国的事qíng,果然公孙隰朋王子成父这些大人物都在,公子无亏说有要事禀报,这才被放行进来。
公子无亏立刻将卫姬说的事qíng禀报了齐侯,原来那日公子庆父离开之后,不甘心受rǔ,但是拿齐侯没有办法,而且遂邑也被割掉了,这是天子的意思,鲁国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于是公子庆父就想到了一个办法,他修书一封,与卫侯商量了一番,卫侯正好也看不惯齐国的qiáng大,两个人便想用公子元这个事儿搓一搓齐侯的威风,想要恶心一番齐侯。
果然这事儿一出,齐侯大怒,毕竟公子元这个人,竟然勾结鄋瞒人,而且想将齐国的国君公子大臣一并全都杀死,用心不可谓不歹毒。
公子无亏将庆父的事qíng告诉了齐侯,齐侯脸色yīn霾的非常厉害,冷冷一笑,说:“好啊,好啊!孤就说,卫国什么时候这么大的胆子了,现在好了,卫国还联合起了鲁国,一西一东,配合的真好,真好啊!”
众人一听,面色也跟着yīn沉起来,一方面是yīn沉庆父的作为,另外一方面也是yīn沉鲁国竟然cha手了这件事qíng。
若是鲁国也cha手了这件事qíng,那么他们之前那些朝议根本不管用了,需要重新商议另外一番对策。
就在众人沉默,齐侯发怒的时候,一个寺人战战兢兢的走进来,齐侯冷声说:“什么事儿?”
那寺人颤抖的说:“君上,是子清求见。”
齐侯一听,便走进了内里,让子清进来拜见。自从那日踏青回来,吴纠便一直低烧,子清知道齐侯有事qíng在忙,齐宫之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怕是要打仗了,所以不方便去禀报齐侯,但是过去了几天,子清再也憋不住了。
齐侯一听,说:“二哥病了,几天的事qíng了?怎么现在才来告诉孤?”
子清低着头没说话,齐侯挥手说:“算了,带路,孤去看看。”
子清引着齐侯从内里出来,外面的武将们还在候着,齐侯淡淡的说:“你们先去商议对策,鲁国欺人太甚,不能不拿出一个对策来,打击一下他们的气焰……还有,最近公子纠抱恙在身,这个事儿,你们谁也不要打扰他。”
众人抱拳说;“是,卑将告退。”
齐侯不等大臣都离开,就率先跟着子清走了。
吴纠一连发了几天低烧,已经没感觉自己发烧了,成天躺在榻上,睡是睡不着的,子清和晏娥还不让他下榻乱跑。
因为吴纠前些淋了雨,身子骨不好,再加上换季节,这一感冒就好不了了,医官天天来,恨不得比一日三餐来的还勤快。
吴纠躺在榻上百无聊赖,这个时候就听到“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吴纠还以为是子清,晏娥去烧热水了,房舍中没人,吴纠觉得有点热,踢开了被子,翘着腿躺在榻上,懒洋洋的说:“子清,我腰躺得都酸了,快来给我揉揉腰。”
那人脚步声很轻,快步就走了过来,吴纠听到脚步声,以为是子清走过来了,便转过身去,背对着来人,指了指自己的腰,说:“揉揉。”
一双高温的大手立刻就包裹住了吴纠的腰,吴纠的腰很细,纤细的一把就握过来了,吴纠一愣,瞬间被烫了一个激灵,那人的手温度很高,比他发烧温度还高,而且手掌也太大了点儿,子清没有吴纠高,手也比吴纠小,怎么能突然长成了“巨无霸”?
吴纠回头一看,顿时“嗬!”的吓了一跳,竟然是齐侯。
齐侯笑眯眯的伸手按在他腰上,轻轻的揉着,说:“怎么样,还酸么?这样舒服么?”
吴纠后背一个激灵,连忙打挺的坐起来,低头一看自己还穿着亵衣,连忙将被子拉上来盖住自己,连声说:“拜见君上,纠……纠失礼。”
齐侯笑了一声,仿佛变脸一样,已然不是刚才那张yīn霾的脸了,笑意很温柔,说:“听说二哥病了,孤这些天有些忙,今日才听说了,二哥好生休养着。”
吴纠说:“是,纠谢过君上关心。”
齐侯笑着说:“二哥不必见外了。”
他说着,突然低下头来,吴纠吓了一跳,看见齐侯的俊脸猛地放大,往自己这边贴过来,连忙往后搓了又搓,最后“嘭”一声竟然倒在了榻上。
齐侯双手撑在榻上,还在低头,吴纠猛地闭起眼睛,紧紧咬着牙关抿着嘴唇,还以为齐侯要做什么奇怪的事qíng,结果齐侯竟然是低头抵了一下吴纠的额头,淡淡的笑着说:“果然还是有些发热的。”
吴纠听着齐侯的话,顿时有些迷茫,又狠狠松了一口气,原来齐侯并不是要做什么奇怪的事qíng,而是试试自己的体温。
两个人正在说话,正好晏娥端着热水和汤药回来了,齐侯将晏娥手中的汤药接过来,一手托着碗,一手用小匕在里面轻轻搅动着,一点点耐心的chuī凉,然后递过去,说:“二哥,来喝药了。”
吴纠看着那碗药,皱了皱眉,因为这药又苦又臭,但是实在没办法,只好将药一仰脖子咕嘟就灌进肚子里。
因为吴纠喝的太猛了,一条棕黑色的药渍顺着嘴角滑了下来,快速沿着吴纠的脖颈滚下来,在白皙修长的脖颈上留下一道旖旎的痕迹。
齐侯眯了眯眼睛,盯着那滴药渍,突然伸手轻轻一抹,一下就将药渍轻轻刮了下来,顺便引起了吴纠一阵明显的战栗,脖颈上明显泛起了细细的颗粒。
吴纠一抖,齐侯在他怔愣的时候,已然将他的空碗拿过来,递过去一块果gān,塞在吴纠嘴里,说:“这么苦?”
齐侯亲力亲为着宫人才做的事qíng,吴纠一脸狐疑的看着他,赶紧谢恩说:“谢君上。”
齐侯笑眯眯的说:“没事儿,二哥这些日子好好休养,旁的都别多想,把身子养好才行。”
说罢了,齐侯突然又笑了一声,幽幽的说:“二哥这身子如此单薄,孤可是很苦恼的。”
吴纠没听懂他什么意思,但是齐侯那笑容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不明觉厉的错觉……
齐侯在吴纠这里停留了一会儿,马上要到用午膳的时候,齐侯本身想和吴纠一起用午膳的,但是突然来了寺人,说是有急事请齐侯去路寝宫。
那寺人附耳说了几句,齐侯脸色又有些不好看,yīn沉的说:“知道了,你先下去。”
那寺人很快退下去了,吴纠狐疑的看着齐侯,齐侯换上一脸笑眯眯,说:“孤有点事儿,就先走了,二哥可要好好用午膳。”
吴纠说:“恭送君上。”
齐侯点了点头,又吩咐子清和晏娥照顾好吴纠,这才匆匆离开了,步履非常急忙,快速消失在门外。
公子无亏从路寝宫走出来之后,慢悠悠的往回走,他没有急着回去,先去花园转了一圈,坐在花园的小楼里,看着即将chūn暖花开的水面。
公子无亏脑子里闪过了许多片段,早上起来卫姬找到自己的片段,她说公子昭有一天终究会长大,会长大之后,他们面临的是什么呢?
公子无亏还想到了齐侯的态度,虽然是君父,但是在公子无亏眼中,君上和君父没有任何区别,他只是一个臣子,而不是一个儿子,十四年就这般过去了,公子无亏还没有接到什么固定的公务,这让他心中有些焦虑。
再加上齐侯的态度,在冬狩猎场的时候,公子昭被拖进láng群,齐侯震怒滔天,若不是因为公子元乃是他的亲生儿子,齐侯在节骨眼上不能冠上杀子的罪名,肯定会亲手了结公子元。
如今又因为这件事qíng,齐侯再次震怒,公子无亏似乎觉得,齐侯震怒并不是因为公子元侥幸,而是因为自己的威信遭到了挑衅和质疑,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公子昭……
相对来说,公子无亏觉着,公子昭才更像是君父的儿子,或许是因为郑姬得宠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公子昭少年持重的缘故,无论公子无亏表现的多么优秀,都无济于事,这一点无亏是从这一年开始,才明确的感觉到的。
公子无亏看着波澜不兴的水面,该尽的力气,他都尽了,该做的事qíng,不该做的事qíng,他都做了,然而这一切,都没有引起君父一点点的宠信。
公子无亏叹了口气,心里想着,或许自己应该像自己说的一般,此时不争宠才是争宠,然而说的轻松,公子无亏心中却不甘。
他正出神,肩膀上突然被人搭了一下,猛地回过神来,回头一看,竟然是公子昭。
公子无亏连忙笑着说:“昭儿?你怎么来了?用过午膳了么?”
公子昭摇头说:“还没有,准备等大哥一起用膳,路过花园的时候看到哥哥在这边叹气出神。”
公子无亏笑了笑,说:“稍微有点烦恼的事qíng,还是昭儿好。”
公子昭狐疑的说:“弟弟好什么?”
公子无亏说:“昭儿还年少,没有那么多烦恼,多好,哥哥羡慕你呢。”
公子昭摇了摇头,与公子无亏肩并肩的坐在小楼的栏杆上,突然伸手拉住了公子无亏的手,看着公子无亏,淡淡的说:“大哥,昭儿突然想问你一个问题。”
公子无亏见他如此正色,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颊,说:“什么问题,让我们小昭儿这般苦恼?”
公子昭慢慢的说:“我想问大哥,若君父再无子嗣,多年之后,一定要从大哥和弟弟之中立一个太子,哥哥会怎般?”
公子无亏猛地一怔,呆呆的看着公子昭,他很难想象这是他三弟说出来的问题,一直以来,昭儿都是怯生生跟在公子无亏身后,拽着他的衣角,从不放手的小男孩儿,而如今,公子昭却问出了这样的问题,如此现实,也是公子无亏心中最残酷的一个问题。
公子无亏怔愣了良久,随即笑了一声,捏住捏公子昭的脸颊,没有正面回答他,反而笑着说:“我的昭儿长大了,哥哥真是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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