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挚二话不说,直接提人下车。
全套检查做下来陈再半条命都快折腾没了,没个正形靠在顾挚身上,“顾叔叔,我没什么病吧。”
顾挚将检车结果细细看了一遍,“除了胃,其他都还好。”
陈再打了个还欠,若无其事道:“顾叔叔,我都听你的做检查了,你能不能带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陈再靠在他肩头,闷声道:“我想去看我妈,我想问她件事。”
当初陈可死的时候,陈再给她买了个大师口中说的‘风水宝地’,那地方离这不是很远,陈再和顾挚到那的时候,天还没黑。
陈再就站在墓碑前,给他妈送上一束花,小雏jú,之后站在那,好久,一句话也没问。
顾挚静静的站在他身后,点燃了一支烟,看着天边绚烂huáng昏,又把烟给灭了。
“天黑了,该回去了。”
陈再没有动静。
“陈再。”
陈再埋眼,抿嘴,“顾叔叔,我好像没有以前那样想我妈了。”
削瘦的背影笔直站在huáng昏与黑暗的jiāo界里,孤单寂寞,无依无靠的模样让顾挚忍不住想上前抱着他,想让他向前世那样在自己怀里痛哭一场。
可是不行。
顾挚看着身后不远处的地方,生生克制了自己的冲动。
良久,陈再给他妈鞠了个躬,“妈,我以后再来看您。”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惊喜的声音,“陈再?”
陈再转身,瞧见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家。
老人家捧着一束小雏jú走近,边走边叹气,“我是住你家隔壁二十几年的王叔。”
陈再恍然大悟,面色不改的喊了声,“王叔好。”
王叔将小雏jú放到墓碑前,蹲了下来,一朵一朵的将小雏jú摆在墓碑前,无比落寞道:“今天是你妈生日,她最喜欢小雏jú了,难得你还记得,我还以为……”
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
陈再见他蹲下,起来时候竟然有些吃力,连忙上去扶了一把,王叔看着他,“好孩子。”
陈再瞧着王叔实在比几个月前苍老了许多,鬓角白发,脸上皱纹,忍不住问道:“王叔您最近过的怎么样?”
“还行,我家那小子买了辆车,就是他载我来的,车还在外面停着。”
“那挺好的。”
“你呢?”
陈再笑道:“我也挺好的。”倏然想起了什么,迟疑问道:“王叔,您能和我说说我妈吗?”
“你妈?”
“对,您不是在我妈病chuáng前陪了些日子吗?我想知道我妈都说过些什么。”
王叔看着他,又将目光望向远方,眉心皱起,神色有些纠结。
“王叔,您就告诉我吧,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其实也没什么,都过去了。”
陈再目光真挚的望着王叔。
顾挚看着这目光,心上一片柔软,眼泪汪汪的小崽子,一瞬不瞬的望着你,眼底尽是祈求,这模样是最让人无法拒绝了。
王叔踌躇片刻,叹了口气,“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你妈当年确实是做错了,她啊,在病chuáng上的那几年,一直都在内疚后悔。”
“后悔?”
“其实当母亲的都是这样,为了自己孩子自私,她呢,当年穷,有了身孕还以为那个男人会负责,可是没想到,预产期只剩下一两个月了,男人没担当跑了,你妈在医院胎检的时候发现孩子可能有先天xing心脏病,这治疗得需要钱啊,你妈不忍心,所以才将你和那个孩子……”
陈再一时无语,顾挚在他不远处,凝眉,语气不善,问道:“故意的?”
王叔这才注意到顾挚,还刚想问是谁,陈再笑道:“顾叔叔,您先去车那里等我吧,我马上就来。”
顾挚脸色特别难看,手心攥得死紧,最终把视线落在陈可的墓碑上,猛地转身离开。
“这是……”
陈再解释道:“这是我一个叔叔,认的,脾气不太好,您别介意,时候也不早了,您也回去吧,我和我妈说说话。”
“行,你说吧,早点回家。”
陈再低眉苦笑了一声,点头。
直到王叔离开没了身影,陈再望着墓碑看了一会,突然道:“妈,王叔说的都是真的吗?”
顾挚在不远处喊他,“陈再。”
陈再转身高声道:“诶,就来。”
继而继续看着他妈的照片,蹲了下来,指尖滑过墓碑上他妈的照片,眉眼与笑容,嘴角与下颚,他竟然,从来不记得他妈长什么样,唯一的标识与记忆,只是大红唇而已。
“妈妈,您真的后悔吗?”
没人会再回答他。
陈再低头,啪嗒一滴泪,砸在花叶上。
低声哽咽道:“您这些年照顾我,我真的很感谢您。”
“陈再!”
“来啦!”陈再眼泪一抹,起身,看着他妈的照片,大红唇以及那个大大的微笑,想到了他妈和他吵吵闹闹对骂的日子,陈再抬头望着天空,已经黑了。
——再儿,记得,天黑了就该回家了。
原来自己终其一生,从未被爱过。
“陈阿姨,天黑了,我要回家了。”
我还有个家,一个小公寓,在四环。
“以后……我就不来看您了,您自己保重。”
转身,有风chuī过,墓碑前摆放整齐的小雏jú被chuī得七零八落,呜咽之声夹着风声而来,chuī得身上有些凉,陈再拢了拢身上外套,再也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倚在车边打火点烟的顾挚,笑了笑。
“顾叔叔,我们回家吧。”
顾挚看他踽踽独行,缓缓而来。
熄烟,朝他伸出了手。
“嗯,回家。”
第二十八章
从墓地出来, 陈再就一直没有说话,愣愣的望着车窗外,什么表qíng也没有。
顾挚看惯了前世张牙舞爪嚣张跋扈的陈再, 也见过慌张失措如同惊弓之鸟的样子, 可唯独这副安静的模样,在他记忆中实属屈指可数。
他在想什么呢?顾挚想。
是在想陈可, 还是想林家?
这些天发生的事qíng确实太过出人意料,小崽子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也是正常。
可顾挚就是担心他死脑筋, 钻进死胡同里不回头, 什么事都闷在心底不说出来, 嘴巴又严实,不想说的,什么都撬不出来。
顾挚叹了口气, 最近小崽子不好哄啊。
搭在膝盖上的指节有节奏的敲着,顾挚问道:“在想什么?”
陈再从那车窗的倒影中顾挚的脸,幽幽叹了一声,“我在想, 今天晚上,可以不可以和你睡觉?”
指节蓦然一顿,顾挚一瞬不瞬的望着他, 双眼轻眯,不知道是没听清楚,还是不可置信,又问了一句, “你刚才,说什么?”
陈再转头看向他,一双眼睛无辜的眨着,“今天晚上,我可以和你睡觉吗?”
这简直就是赤luǒluǒ的邀请,顾挚是个男人,重生之后就再也没有碰过陈再的男人,有时候午夜梦回,顾挚做梦想起陈再在他身下的隐忍与哭泣,都会让他bào躁得像头身处困境中的狮子,真想直接将人抓过来,直接拆骨入腹吃个gān净。
如今陈再发出邀请……
顾挚身子朝他倾斜,嗓音听起来有些喑哑与低沉,“你要和我睡觉?”
陈再觉得顾挚的眼神有点不大正常,声音低沉得让他心头莫名的一颤,听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意思。
“顾叔叔!你想哪去了?我的意思是,想去你那住一晚上,我不想回爷爷那里!”
这一句真是当头棒喝,直接将顾挚砸醒了。
看着顾挚脸色,陈再挑眉继续说,“顾叔叔,爷爷说了,让你照顾我,以后你如果再像以前那样对我,我就和爷爷告状了。”
顾挚对他真是又爱又气,“以前那样对你,我以前怎么对你了?”
陈再细数他的‘罪行’,“你让我站墙角,你还打我。”
“那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就想打你。”
“你打你打。”陈再还把脸凑了过去,得意洋洋的小模样把顾挚瞬间就给气笑了,伸手拧了他一下脸颊不松手,“小崽子,真当老先生成了你靠山,无法无天了?”
陈再原本只是想逗逗他,没想到还真拧了,一时间被拧得疼了,陈再龇牙咧嘴,“疼疼疼,轻点轻点,松手松手,我要破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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